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侥幸从那个地狱般的夜晚,捡回了一条命。
他艰难地翻过身,仰面躺在冰冷的泥滩上,大口喘息着,胸膛剧烈起伏,如同破风箱。浑身湿透,冰冷刺骨。蓑衣早已不知去向,身上的衣物破烂不堪,布满刀口、灼痕和污泥。肋下的伤口经过河水的浸泡,传来一阵阵麻木又刺痛的怪异感觉。脑海中的剧痛依旧盘旋不去,如同背景噪音般持续折磨着他的神经。
但他活下来了。
而且…
他猛地侧头,看向自己的左手。那只手,即便在昏迷中,也依旧死死地、僵硬地抓着一样东西——那个从北地客商头领手中夺来的牛皮挎包!
挎包也被河水浸透,但材质似乎经过特殊处理,并未散开。沉甸甸、硬邦邦的触感依旧。
沈墨轩的心脏,猛地、重重地跳动了一下。
他挣扎着坐起身,环顾四周。这里似乎是下游一处荒废的河湾,芦苇丛生,堆满了上游冲下来的垃圾,渺无人迹。
暂时安全。
他深吸一口气,用颤抖的、冰冷的手指,费力地解开了牛皮挎包那被河水泡得发紧的搭扣。
里面的东西,显露出来。
几封用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信件。一叠数额巨大的银票,虽然被水浸湿,但那种特殊的纸张和印记依旧清晰可辨。还有…几块沉甸甸的、闪烁着幽冷金属光泽的…令牌?
沈墨轩的目光,瞬间被其中一块令牌吸引。
那令牌非金非铁,触手冰凉,质地极其坚硬。令牌正面,雕刻着一头在云层中若隐若现、麟角狰狞的异兽图案,那异兽的形态,竟与他之前在沉船坞那批官银上看到的某个模糊印记有几分相似!令牌背面,则刻着两个古老的篆文——
“幽冀”!
幽冀?!
沈墨轩的瞳孔骤然收缩!呼吸猛地一窒!
幽州?冀州?那是北地边镇的重镇!是朝廷防范北蛮的最前线!这些北地客商…他们不是普通的走私贩子!他们来自边镇?甚至…可能和边军有关?!
那批“硬货”…难道不仅仅是走私军械…而是…
一个更加可怕、更加惊人的猜想,如同冰冷的闪电,瞬间劈开了沈墨轩混乱的脑海!
如果这一切是真的…那三爷勾结的,就不仅仅是江湖势力…他捅的马蜂窝,远比想象中还要巨大和恐怖!
沈墨轩握着那枚冰冷沉重的“幽冀”令牌,坐在荒凉冰冷的河滩上,看着远处码头尚未熄灭的余火,只觉得一股比江水更加刺骨的寒意,顺着脊椎一路爬上了天灵盖。
他原本只是想搅浑水,求一线生机。却似乎,一不小心…撬动了某个足以引发滔天巨浪的闸门。
接下来的风波,将会如何猛烈?
他这条侥幸从火海刀锋中逃脱的小船,又该如何在这即将到来的惊涛骇浪中,存活下去?
沈墨轩低下头,看着手中那枚仿佛重若千钧的令牌,久久无言。只有江水在他脚边轻轻拍岸,发出空洞而冰冷的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