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善长神情淡然地跪在大殿之上,这一幕不过是杀鸡给猴看,君臣彼此心照不宣。他望了一眼朱元璋,见其轻轻摆手,便仍旧昂首挺胸,抱拳高声道:“陛下,臣有事启奏。蓝玉将军赴山东前,已将衍圣公孔家图谋不轨的证据送至臣府中,今日臣已带来,请陛下御览。”
“起身说话。”
“二虎,取上来。”
朱元璋神色稍缓,挥手示意李善长起身,随即命二虎将奏折呈上。待奏折入眼,他的脸色陡然一沉,由冷转怒,猛然将奏折拍在案几上,怒目扫视众臣,厉声喝道:“杀得好!抄家灭族都不足以解吾心头之恨!传令蓝玉,将孔氏一族挫骨扬灰,更将此证据昭告天下,让那些世家好好看看!”
“陛下!”
“即便孔家有罪,蓝玉也不可如此妄行!”
“灭族之举,未免过于狠厉!”
“如此,岂非惊扰孔圣人英灵?”
“此举伤尽天下读书人之心!”
“陛下请三思!”
宋濂不为所动,挺身而出,直视朱元璋大声道:“陛下,当以天下百姓为重,至少需给世人一个交代。千年孔门世家,怎能轻易灭族?陛下!”
“宋濂,你是不是老眼昏花了?”
“若是年迈糊涂,就回乡种田去吧!”
“天下读书人的信仰应是大明!”
“信仰应是朝廷!”
“哪有什么千年孔门世家?”
“若士子无忠君报国之心!”
“咱开恩科作甚!”
朱元璋怒目圆睁,冷冷盯着宋濂,声音如冰:“大明战火连连,孔家却大发国难财,这就是你口中圣人之后?家中金银堆积如山,堪比三个国库总和,这便是你口中的读书人家?若人人皆是如此,咱还要这些读书人做什么!传令中书省,废除此次恩科,禁止寒门子弟入仕,让他们去投奔孔家好了!”
“陛下!”
“万万不可!”
刘伯温大惊失色,急忙出列,高声劝道:“陛下此举必会引起动荡,动摇我大明根基,更会让世家愈发骄横。恩科必须如期举行,还请陛下三思!”
毕竟——
一个王朝要稳固,至少需百年积累。如今好不容易打破世家垄断,若再重回旧轨,寒门子弟将永无出头之日!
而若再度倚重世家?
那刘伯温心中“人人皆可为龙”的宏愿,也便化作泡影!
“退朝。”
朱元璋未置可否,只冷冷扫了宋濂一眼,目光中杀机毕露,随后冷哼一声,大步走出发天殿,群臣默然,无人敢言。
“先生这不是和咱爹作对么?”
“我今日在殿上实在难做,先生与父亲各执一词,我夹在中间左右为难。早知如此,倒不如让你替我去上朝。”
奉天殿前,朱标望着身披战甲的朱涛立在殿外,不由上前埋怨道:“看看你惹出的这等麻烦,你倒清闲了,却苦了你兄长。快去后宫求求情,不然爹这回真要拿宋濂先生是问。”
“真是老糊涂了。”
“先生为何要替孔家开脱?”
“这般做怕是要伤了天下读书人的心。”
“爹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又固执又强硬。”
“他若真触怒了爹,爹怕是不管不顾,哪怕血染奉天殿,杀尽朝臣,重新整顿朝堂,也要留下一个干净的大明,而那时的大明也不会垮,仍会继续兴旺。”
“爹是真的担心我们守不住家业。”
“这般怒火中烧,还能想得如此深远。”
“我也不得不佩服。”
朱涛眼中透出一丝敬佩,那是对洪武皇帝的敬佩。今日朝堂之上,字字诛心,句句致命,可老朱心里仍有思量。世家终究难长久,他宁愿背负骂名,也要为儿子铺出一条万世之路。让朱元璋的儿子重用寒门学子,重启科举,这份恩情不可谓不大。
毕竟,
唯有尝过真正的绝望,
方能在绝境中重生,并心怀感恩。
“这宋濂气死咱了!”
“整天嘴上挂着孔圣贤!”
“除了讲些空泛的大道理,他还能做什么!”
“要是孔圣贤真有用,”
“怎会有元末乱世?”
“怎会有百姓流离失所?”
“怎会有这世道苦难?”
“若孔圣贤尚在,见后人如此败坏他的名声,恐怕也要挥刀斩尽这些后人!”
内宫之中,朱元璋怒气未消,对马皇后说道:“咱给他俸禄,两个儿子拜他为师,把他供着养着,他却不替朝廷说话,反倒处处与咱作对。咱非得砍了他,一定要砍了他!”
“消消火。”
“怎么一回来就这样气冲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