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那片荒草萋萋的空地,脚下的枯草发出窸窸窣窣的碎响,在死寂的夜里格外刺耳。老校区的几栋小楼在黑暗中只剩下模糊的、轮廓狰狞的剪影,像蛰伏的巨兽。唯一的光源来自远处马路昏黄的路灯,光线微弱,勉强勾勒出通往版画小楼那条坑洼不平的水泥小径。风穿过破损的窗洞,发出呜咽般的低鸣。
心跳得又快又重,撞击着肋骨。每一步都踏在松软潮湿的泥土和碎石上,发出令人心惊的声响。我紧紧攥着口袋里那把临时找来的、锈迹斑斑的老虎钳,手心里全是冰凉的汗水。眼睛紧张地扫视着四周的黑暗,总觉得那些摇曳的荒草阴影里,或者黑洞洞的破窗后面,藏着什么东西在窥视。
终于摸到了那栋最角落的小楼。木质的楼梯扶手早已腐朽不堪,踩上去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呻吟,仿佛随时会断裂。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混合了灰尘、霉烂木头、陈年油墨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类似铁锈的淡淡腥气。
目标画室在走廊最尽头。一扇厚重的、刷着深绿色油漆的木门紧闭着,门把手锈蚀得厉害。门楣上方挂着一个歪斜的、布满蛛网的金属牌子,上面模糊地刻着“版画工作室-叁”。
就是这里了。
我深吸一口气,那混合着腐朽和铁锈味的空气呛得喉咙发痒。掏出老虎钳,冰冷的金属触感让我稍微镇定了一些。借着手机屏幕微弱的光,对准门把手上那把同样锈迹斑斑的老式挂锁。
“咔嚓!”
一声并不算响亮的金属断裂声,在死寂的走廊里却如同惊雷!我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屏住呼吸,紧张地侧耳倾听。只有风声穿过破窗的呜咽,和远处隐约传来的城市噪音。
锁开了。
我轻轻推开门。
“吱呀——”
令人头皮发麻的摩擦声在黑暗中拖得老长。一股更加浓郁、更加陈腐的气息扑面而来,像是尘封了数十年的墓穴突然被打开。
打开手机手电筒。惨白的光柱刺破浓稠的黑暗。
眼前是一个不算大的房间。惨淡的光线下,厚厚的灰尘覆盖了一切。几张巨大的、蒙着破败帆布的版画印刷台如同沉默的棺椁。墙壁上残留着一些早已褪色剥落的示范图例和斑驳的墨迹。角落里堆放着一些看不清形状的杂物,上面同样覆盖着厚厚的灰。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我粗重的呼吸声和手电光柱里漂浮舞动的尘埃。
目光急切地扫过房间。画架……画架在哪里?学姐的画架……
手电光柱在靠窗的位置停住。
那里立着一个蒙着厚重白布的画架,像一个等待揭幕的幽灵。白布早已泛黄发脆,积满了灰尘。在白布画架旁边的地上,静静地躺着一个东西。
一个旧式的、深褐色的木质颜料盒。盒盖紧闭,上面同样落满了灰尘,边缘甚至能看到蛛网。
心,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就是它!传说中的那个盒子!
我几乎是扑了过去,膝盖撞在冰冷坚硬的水泥地上也浑然不觉。颤抖着手,拂去盒盖上的灰尘。灰尘呛得我咳嗽了几声。盒盖边缘的铜扣冰凉刺骨。我深吸一口气,带着一种近乎献祭般的紧张和期待,用力掀开了盒盖。
“咔哒。”
一声轻响。
手电光束猛地照进盒子内部。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没有想象中干涸龟裂的颜料。没有刺鼻的霉味。
盒子里,整齐地排列着十几支颜料管。铝制的管身竟然光洁如新,在灯光下反射着冷冽的金属光泽!管尾的标签虽然老旧,但字迹清晰可辨:钛白、群青、柠檬黄、赭石、熟褐……还有,在最醒目的位置,一支饱满得几乎要爆开的——镉红(Cadmium Red Deep)!
那管红色,饱满得惊人!管身圆润鼓胀,铝皮紧绷,仿佛里面充满了澎湃的生命力,随时会撑破管壁流淌出来!它的存在,在这片死寂、腐朽、布满尘埃的空间里,显得如此格格不入,如此……妖异!
一股难以形容的、带着淡淡甜腥气的奇异香气,从打开的颜料盒里幽幽散发出来,钻入鼻腔,瞬间压倒了房间里所有的腐朽气味。这香气并不难闻,甚至有种诡异的、蛊惑人心的吸引力,但吸入肺里,却让人隐隐感到一丝晕眩。
恐惧如同冰冷的电流,瞬间窜遍全身。太不对劲了!这怎么可能?这么多年了!这些颜料怎么可能像刚出厂一样新鲜?!
但下一秒,另一种更强烈的渴望——对那管饱满得不可思议的镉红的渴望,如同熊熊烈火,瞬间吞噬了那点微弱的恐惧。
毕业证……前途……老刘失望的眼神……墙角那幅丑陋的半成品……
“管不了那么多了!”我几乎是吼了出来,声音在空旷的画室里激起微弱的回响。伸手,一把抓住了那管冰冷的、饱满的镉红。入手沉甸甸的,触感滑腻而冰凉,像握住了一条……活着的、冰冷的蛇。
我猛地站起身,冲到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