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六一大早,生产队那口挂在老槐树下的铁钟就被王振山敲得嗡嗡作响,沉甸甸的钟声在李家坳上空荡开。发布页LtXsfB点¢○㎡
队部那间最大的仓库里,早就挤满了人。
男人们蹲在墙根吧嗒着旱烟,女人们纳着鞋底、扯着闲篇,半大的小子丫头在人群里钻来钻去。
空气里还残留着昨个儿正月十五留下的炮仗硝烟味,混合着庄稼人身上特有的汗味和烟草气,热烘烘地搅成一团。
王振山站在前头,用力清了清嗓子,底下嗡嗡的议论声才渐渐小了下去。
“老少爷们儿,婶子大娘们!年过完了,咱得琢磨新一年的营生了!”王振山声音洪亮,脸上带着压不住的喜气,
“去年,咱们搞菌房,算是蹚出了条路子,挣着了钱!今年,咱得把步子迈得再大点!”
他大手一挥:“头一件,开春化冻,咱就动工,建新的菌厂!不能总挤在那几间破仓库里捣鼓了,咱要盖就盖个像样的!”
底下立刻响起一片赞同声。
“早该盖了!那点地方转不开身!”
“队长,你说咋干咱就咋干!”
王振山满意地点点头,目光扫过人群,落在了坐在前排的李满仓身上:“满仓,这菌厂是咱村的钱袋子,你来当这个厂长,领着大伙干!”
李满仓还没说话,旁边就有人喊了起来:“让满仓干俺们放心!”
“对!就满仓了!”
李满仓却摇了摇头,站起身。
他今天穿了件半旧的藏蓝色棉袄,身板挺直,眼神沉静,在一众乡亲里显得格外稳当。
“振山哥,各位乡亲,”他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这厂长,我干不了。地址发布邮箱 ltxsbǎ@GMAIL.COM”
仓库里顿时一静,众人都疑惑地看着他。
李满仓不紧不慢地解释:“菌厂往后要跟县里、甚至市里的单位打交道,要签合同、看文件、讲政策。我一个大老粗,认得的字凑不够一箩筐,怕耽误了咱村的大事。”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坐在角落的胡秋萍,“我看,秋萍同志最合适。她是省城来的知青,有文化,见识广,跟外面沟通也方便。菌房能搞起来,她出力最多,技术也最熟。”
这话一出,不少人暗暗点头。
胡秋萍来李家坳快两年了,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娇气的女学生。
菌房从无到有,她确实下了大力气,人也踏实肯干。
王振山和周建党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认同。
周建党开口道:“满仓考虑得在理。秋萍同志,你的意思呢?”
胡秋萍没想到李满仓会推荐自己,微微一愣,随即站了起来。
她围着条红围巾,衬得脸蛋白净,眼神清亮。
“王队长,周支书,满仓哥,各位乡亲,”她声音清脆,带着点激动,“要是大家信得过我,我愿意试试!一定尽心尽力,把菌厂办好!”
“好!”王振山一拍大腿,“那就这么定了!胡秋萍同志,任咱李家坳菌厂厂长!”
仓库里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胡秋萍脸上泛起红晕,悄悄看了李满仓一眼,见他微微颔首,心里更踏实了几分。
掌声稍歇,胡秋萍稳了稳心神,接着说道:“既然要建新厂,扩大生产,光靠我们现在这几个人手肯定不够。
我提议,咱们菌厂公开招工!要年轻的,有文化的,脑子活的,愿意学新东西的!”
招工?这下人群更热闹了。
菌房的效益大家有目共睹,能进菌厂干活,那可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李满仓听着,心里念头飞转。
他想起前世,就在今年年底,那中断了十年的高考就要恢复。
这可是改变无数人命运的机会,尤其是对这些被困在土地上的年轻人和知青。
眼下正是正月,离高考消息公布还有大半年,正是暗中准备的好时机。
他再次站起身,朗声道:“秋萍同志提议招工,我赞成。不过,这工人怎么选,得有个章程。”
所有人都看向他。
“咱不能光看谁力气大,谁关系近。”李满仓目光扫过人群中那些面露期盼的年轻面孔,“新菌厂要用新法子,没文化干不了。我的意见是考试!”
“考试?”底下有人惊呼。
“对,考试!”李满仓语气肯定,“就考高中那几门,语文、数学、政治、物理、化学……咱按分数高低,择优录取。
新厂房估计得到四月才能建好,考试就定在厂房建好那天!给想报名的年轻人留出一个多月的复习时间!”
这话像块石头投进平静的水面,激起了层层波澜。
年轻人们眼睛亮了,年纪大的社员们则有些茫然和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