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光尚未完全驱散夜的沉寂,只有东方天际透出一抹惨淡的鱼肚白,朔风城还笼罩在一片氤氲的晨雾与刺骨的寒意中,云逸一行人便已悄无声息地集结完毕,整装待发。地址发布邮箱 LīxSBǎ@GMAIL.cOM驿馆的院子里,只闻战马偶尔不耐地刨动前蹄、打着响鼻的声音,以及兵甲轻微碰撞的金属摩擦声,气氛凝重而肃杀。
张将军果然守信,派来的向导准时抵达。来人是个名叫“老猫”的瘦小老兵,看年纪约莫五十上下,身材干瘪,背脊却挺得笔直,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边军号服,外面随意套了件脏兮兮的羊皮坎肩。他脸上布满深深的皱纹,如同被风沙常年雕刻过一般,肤色黝黑,唯有一双眼睛,异常明亮灵活,总是习惯性地微微眯着,透着一股子饱经世故的警惕与精明,确实像极了在荒野中生存、时刻观察着四周的野猫。他腰间挂着一柄磨得锃亮的旧马刀,刀柄被手掌磨得光滑无比。
“云特使,落鹰峡这地方,邪性得很,您和各位兄弟得多加小心。”老猫的声音沙哑,像是砂纸摩擦着石头,他牵着马,走到队伍最前面,开门见山地介绍,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里面根本不是人待的地儿。岔路多得像牛毛,还他娘的长得都差不多!很多地方看着是康庄大道,兴冲冲走进去,嘿,到头就是个死胡同,撞一鼻子灰算轻的,保不齐脚下就是能把人整个吞掉的沼泽流沙,连个泡都冒不出来。”
他顿了顿,眯着眼扫视了一下云逸身后这支精悍的队伍,继续道:“而且,里面那些占山为王的马贼绺子,一个个鼻子比狗还灵,耳朵比兔子还尖。咱们这将近七十号人,就算把马蹄子都用棉布包成粽子,想完全瞒过他们的耳目溜进去,难,难如上青天。他们就像这山里的地头蛇,哪块石头后面能藏人,哪条缝里能望风,门儿清。”
云逸端坐于马背之上,闻言点了点头,面色沉静如水。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肃立的队伍。近七十骑人马,在朔风城外尚且显得军容齐整,气势不凡,但一旦投入眼前那如同洪荒巨兽张开黑暗大口般的幽深峡谷,恐怕立刻就会显得渺小无比,如同几滴水珠汇入了波涛汹涌的大海,能否掀起浪花还未可知。
“老猫,你的经验就是我们的眼睛。你只管在前带路,尽量挑选相对隐蔽、能避开那些马贼主要窝点和巡逻线路的路径。”云逸沉声吩咐,语气中带着信任与决断,“我们的首要目标,是先去使团遇袭的事发核心区域查看,然后寻找那支神秘‘商队’可能停留、隐匿过的痕迹。至于马贼,暂时能不惊动,就不惊动。”
“成,明白。那特使和各位兄弟就跟紧我,千万别掉队,也别随便乱碰东西,这鬼地方,处处都可能藏着要命的玩意儿。”老猫不再多言,只是用力一夹马腹,他那匹看起来同样其貌不扬、却异常稳健的瘦马便迈开步子,率先踏入了峡谷入口那一片浓重得化不开的阴影之中,身影瞬间被昏暗吞噬大半。
随着队伍整体移动,正式进入落鹰峡,所有人都感觉仿佛跨过了一道无形的界限。外界的光线和声音被急剧压缩、隔绝。光线骤然暗淡下来,如同黄昏提前降临,只有极高处那一线狭窄的天空,投下些许微弱的天光,勉强照亮脚下坎坷的路。两侧是高耸入云、几乎呈垂直角度的陡峭崖壁,岩石呈现出一种不祥的暗红色,仿佛曾被无尽的鲜血反复浸染、凝固,形态更是狰狞怪诞,有的如鬼怪獠牙,有的如扭曲的人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影影绰绰,平添几分阴森。
头顶那一线天光中,偶尔有孤独的飞鸟尖啸着掠过,声音在逼仄的峡谷中来回碰撞、折射,形成空寂而诡异的回响,久久不散,反而更衬托出峡谷深处的死寂。脚下是常年由山洪冲刷、崩落堆积而成的乱石小径,碎石嶙峋,最大的也不过仅容两马艰难并行。马蹄即使包裹了厚布,踏在这些棱角分明的碎岩上,依然发出“咯噔、咯噔”的清脆声响,这声音在异常安静的环境里被放大,带着清晰的回音,传出去老远,仿佛在不停地向黑暗中未知的存在宣告着他们的到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得化不开的、混合着岩石潮湿霉变、腐烂植物以及某种不知名野兽巢穴散发出的淡淡腥臊气味,与外面朔风城那种干冷、带着铁锈和尘土气息的凛冽截然不同,吸入肺中,带着一种黏腻的窒息感。
“他娘的,这什么鬼地方!”石猛忍不住压低声音骂了一句,下意识地紧了紧手里的缰绳,另一只手不自觉地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铜铃般的大眼警惕地四处扫视,不放过任何一丝风吹草动,“一进来就感觉浑身不得劲,汗毛倒竖!阴风阵阵的,比京城诏狱最底层的水牢还让人憋屈、还压抑!”
李小三则更是紧张,几乎缩成了一团,不停地左顾右盼,感觉后脖颈一阵阵发凉,他忍不住凑近旁边如同铁塔般沉稳的赵铁柱,声音带着一丝颤抖:“铁……铁柱哥,你……你说这地方,会不会真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山魈鬼魅什么的?我怎么总觉得……觉得暗处有东西在盯着咱们,后脖颈凉飕飕的,像有人对着吹气……”
赵铁柱依旧是那副闷葫芦的样子,闻言只是微微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