丙字库废墟上的血腥气,仿佛还粘在衣袍上没散干净。地址发布邮箱 ltxsbǎ@GMAIL.COM夜风卷着满地狼藉的伪引残片,发出呜咽般的低响,像极了三日前那些被灭口的账房先生临终前的喉音。陆九章按了按右臂——经脉深处,一股熟悉的冰火交织的剧痛正隐隐发作,那痛楚顺着尺泽穴一路蔓延到指尖,时而如烙铁灼烧,时而似寒冰刺骨。这是三日前鸽派秘账与冷千绝那半块蛇纹玉佩冲突时留下的“后遗症”,当时冷千绝那双鹰隼般的眸子淬着毒,玉佩断裂的刹那,两股阴寒内力如毒蛇般钻入他右臂,至今未能彻底拔除。
这痛,连同算盘与玉佩之间那丝若有若无的共鸣,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丙字库的清算,远不是结束。就像拔除毒瘤时只剜去了表面腐肉,那深入骨髓的根须,正借着夜色在看不见的地方疯狂滋长。他甚至能感觉到那股阴寒内力在经脉中游走时,总朝着铁佛寺的方向微微偏斜,仿佛有某种无形的引力在拉扯。
他从怀中取出那本从鸽派李慕白手上弄来的秘账,指尖划过其中一页泛黄发脆的记录。纸张边缘因年代久远而起了毛边,带着一股陈旧的油墨味与淡淡的霉味,那是秘密被长期压抑的味道。朱砂圈出的字迹在昏暗中格外刺眼,笔锋凌厉,像是用指甲硬生生刻在纸上,透着书写者当时的惊惧与决绝。
“铁佛寺香油账与铁棺材总账存勾连,第七层暗账藏于藏经阁功德司。”
“铁棺材……”陆九章低声念出这个在鸽派账目里反复出现、令人脊背发凉的词。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舌尖尝到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味。他抬眼望向夜色中铁佛寺那黑黢黢的轮廓,飞檐如兽爪般抓向夜空,大雄宝殿的金顶在残月映照下泛着诡异的暗光,整座寺庙如同蛰伏的巨兽,山门便是它微张的血盆大口,正无声地吞吐着山间的寒气。
怀中那半块蛇纹玉佩隐隐发烫,温度透过丝绸衣襟传到肌肤上,像揣着一块刚从炭火中取出的烙铁。与手中算盘的共鸣也越来越清晰,算珠自行轻微颤动,发出细不可闻的“嗒嗒”声,如同心脏在胸腔里急促跳动,急切地指向同一个方向——藏经阁西侧那片常年无人问津的阴影。
“叶轻舟。”他声音低沉。
阴影中,叶轻舟无声无息地现出身形,仿佛他本就是黑暗的一部分。他指尖转着一枚淬着蓝芒的细针,针身映着远处铁血旗营地的火光,流转着危险的幽光。那双总是半眯着的眼睛此刻完全睁开,瞳孔缩成一线,像蓄势待发的猫科动物,随时准备扑向猎物。
“铁佛寺,功德司。”陆九章收起秘账,右臂的刺疼让他蹙了蹙眉,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他用指腹轻轻摩挲着算盘边缘那处最深的磨损痕迹——那是三年前核查江南盐税时,被贪官用砚台砸出的缺口。“丙字库的账是清了,可铁棺材的秘密,还有‘九重天’的根子,恐怕就藏在这些香油钱里。你盯紧慧能,我去会会这位戒律院首座。”
叶轻舟一点头,身影再次没入黑暗,如影前行。
铁佛寺,藏经阁西侧,功德司。
空气沉得压人,仿佛灌了铅的棉絮堵在胸口。陈年檀香从铜炉里一缕缕爬出,带着寺庙特有的肃穆气息,却盖不住角落里那股从朽木和旧纸堆渗出的霉味——那霉味里还夹杂着一丝极淡的血腥气,像是浸透了人血的纸张在潮湿环境里发酵。两种气味在狭小的房间里纠缠交融,熬成一锅糊住肺管的浊汤,每一次呼吸都带着令人作呕的黏稠感。
戒律院首座慧能坐在巨大的紫檀木书案后,身形隐在灯影深处,只露出一截穿着月白僧袍的手腕。他面前摊开的不是戒律簿,而是从慈幼院强调来的《铁佛寺香油收支总录》。纸页泛黄发脆,边角卷曲如枯叶,仿佛一碰就碎成齑粉。他的目光死死盯着“熙泰二十三年秋”那一页,眼球上布满血丝,像是三天三夜没合眼。
他右手握一管紫竹狼毫,笔尖饱蘸浓墨,悬在账册上方,凝滞不动。墨汁越聚越重,在笔尖凝成一颗黑豆大小的墨滴,微微颤抖。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胸口起伏,额角青筋隐现——三年前那个雨夜,他也是这样握着笔,将沈青囊父亲的名字从功德簿上划去。终于,“嗒”地一声,一滴浓黑精准砸在“熙泰二十三年秋”某一行记录上,溅起细小的墨星。
墨点迅速晕开,像一滴毒液在宣纸上蔓延,吞没了“香油霉变损耗五十斤”那行小楷,笔画在墨色中扭曲变形,像只毒虫啃噬证据。慧能面色平静,如同庙里的泥塑金身,只有按纸的左手,指节因用力泛出青白,指甲深深掐进纸页,在泛黄的宣纸上留下五道弯月形的压痕。
书案一角,一方端砚中墨汁浓黑如夜。更扎眼的是沉在底的三枚铜钱——边缘已被墨染成深褐色,像凝固的血迹。这是铁佛寺账房代代相传的“潜规则”:每改一笔要命的旧账,便沉一枚铜钱“镇魂”,老方丈说这样能让被篡改的账目“心安”,仿佛这样就能堵住悠悠众口,就能让那些因账目而死的冤魂不再夜夜叩门。
三枚铜钱,意味着这一页已被篡改过三次。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