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一种能当作百姓口粮,充作主食的作物?需得是极其耐得了苦寒,又经得住大旱的才行?”他一口气说了许多要求,说完便眼巴巴地望着徐光启,等待一个能带来希望的答案。
徐光启闻言,略作沉吟,他博闻强记、尤精于农政与西学的优势此刻便显现出来。他从容不迫,恭敬却肯定地回道:
“回陛下,确有此物。臣昔日与利玛窦、汤若望等泰西传教士研讨学问时,曾屡次听其言及一种来自欧罗巴之外美洲大陆的作物,彼等称之为‘土豆’,亦有呼为‘洋芋’、‘马铃薯’者。”
他见皇帝凝神倾听,便继续详细解释道:“据臣所知,此物地下生块茎,形如马铃,故得名。其性耐寒抗旱,颇能适应瘠薄之地,产量亦远胜麦粟。且其块茎蒸煮烤食皆可,确能果腹充饥,堪为主食。臣观其习性,或可试种于陕甘旱寒之地,若能推广,或可稍解饥馑之忧。”
徐光启的回答,条理清晰,引据可靠,为深陷困境的朱由检推开了一扇充满希望的新窗。
得,这不就是土豆嘛!这东西朱由检可太熟悉了,在后世那是再平常不过的主食。但具体怎么种、怎么储存,他却只知道个皮毛,印象最深的就是“发芽了有毒,不能吃”。可这点关键的知识,徐光启知不知道呢?他自己必须装作一无所知,却又得想办法提醒到位,这可把咱们这位肚子里有货倒不出的皇帝给急坏了。
他强压下差点脱口而出的“我知道!”,故作沉吟,然后摆出一副虚心求教的模样,谨慎地开口问道:“此物……既如此有益,不知可有什么弊端或需要特别注意之处?譬如存储、食用之时,是否有禁忌?”
徐光启并未察觉皇帝的内心戏,只当是天子心思缜密,虑事周全,便将他从传教士处得知的要点一一道来:“陛下圣虑周详。此物确有一弊:其块茎若存放不当,发芽或表皮变青长出须根,便会产生毒素,食之可致人呕吐、眩晕,甚而有性命之忧,故绝不可再食用。须得将其存放于阴凉、干燥、避光之处,方可久存。”
听到徐光启准确地说出了关键信息,朱由检心里那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几乎要忍不住长舒一口气。他赶紧端起茶杯掩饰表情,心中暗赞:“好险!还好子先知道!不愧是学贯中西的大家!”
“那爱卿,你手中可有此物的种薯?”朱由检急切地追问,身体不自觉地微微前倾。
徐光启闻言,恭敬答道:“回陛下,微臣确有一些,早年托泰西友人辗转求得,并于江南松江府老家田园中略有试种。然……”他说到此处,语气变得谨慎而凝重,微微顿了一顿。
“然此物习性究竟能否适应陕甘之地那般苦寒干旱的水土,微臣实无十分把握。此其一也。”他抬起眼,目光中充满了一位务实科学家的审慎,“更紧要者,此物之耕种、培土、收获乃至储存之法,皆与我中原惯熟之五谷迥异。其重重关窍,非经专门训练、详加指导,寻常农户断难掌握。若贸然推广,恐徒耗种薯,反失百姓信赖。”
徐光启的担忧极为实际,他深知一种新作物的引进绝非仅靠一纸诏书便能成功,更需要一套完善的推广教授体系。
朱由检凝眉思忖片刻,眼下这“土豆”或许是缓解陕灾的一线生机,无论如何都需一试。他不再犹豫,当即扬声唤道:“王承恩!”
侍立一旁的王大伴即刻应声上前:“老奴在。”
“速传孙传庭即刻入宫见朕!”朱由检旨意下得干脆利落。
为何独独召见孙传庭?意图再明显不过——正是要让他去试种这新奇作物!既然徐光启说这东西耐寒耐旱,眼下虽已入冬,但正可借此严寒试试它的能耐。若能在这时节顽强长出,证明其确实名副其实,那来年开春便可立刻在陕西大规模推广,或可成为灾民的救命粮。
若是种不出来……朱由检在心里叹了口气,那也只能认了,至少努力过。抱着这种“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他决心赌上一把。
孙传庭风尘仆仆地赶至宫中。他刚欲躬身行礼,朱由检便抬手止住了他,示意事态紧急,不必拘于虚礼。
皇帝指着徐光启带来、暂放于一旁的那袋土豆,语速快而清晰:“伯雅,此物名唤‘土豆’,据称能耐寒抗旱,或可解陕西连年饥馑之困。”他充满期望地看向孙传庭,“朕要你即刻在京郊军屯田庄内,划出专地。待种薯一到,便将其尽数种下!”
孙传庭闻言,脸上难掩惊愕。他下意识地望了一眼殿外萧瑟的秋景,此时已是木叶尽脱、寒气渐浓的深秋,不禁迟疑劝谏:“陛下,现今时令已入深秋,霜降将至,地气渐寒,此时破土下种,恐……恐大违农时,非万物生长之道啊……”
“朕知道这不是寻常农时!”朱由检打断了他,语气中没有丝毫回旋的余地,“正因其非农时,朕才偏要试它一试!朕就是要看看,这‘土豆’是否真如所言那般不畏严寒!若它能在今冬熬过风雪,哪怕只是勉强冒出芽尖,存活下来,便足证其非凡特性!待来年开春,此物就将成为我大明赈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