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玄妙观前的茶肆里,说书先生的醒木拍得震天响。地址发布邮箱 LīxSBǎ@GMAIL.cOM
列位看官且听真,那南京城里的弘光帝,自上月逃出聚宝门,怀里揣着三斤金元宝不算,竟还带着两百个宫女!
他唾沫横飞地拍着桌子,案上的茶盏跟着颤。
一路往芜湖跑,见了黄得功第一句话不是问军情,倒是抱怨燕窝漱口的银壶丢了——
哄堂大笑里混着骂声。
穿短打的脚夫把粗瓷碗往桌上一蹾:这等昏君,丢了江山也是活该!
绸缎庄的掌柜摇着折扇冷笑:去年还派太监来苏州选绣女,说是要给新造的宫殿做帐幔,原来国库的银子都填了这无底洞!
茶肆角落,穿青布长衫的账房先生悄悄把碎银放在桌上,起身融入雨巷。
他袖口绣着极小的字,刚从镇江商号赶来,要把苏州的舆情报给郑森。
郑森此刻正站在镇江府衙的书案前,案上堆着从江南各府抄来的话本。
《福王逸闻》《阮大铖贪腐录》......最厚的那本竟有百余页,里面连弘光帝用珍珠粉敷面的细节都写得活灵活现。
这些东西,比史可法的血书管用。
他指尖划过阮大铖克扣三饷的条目,墨字被雨水洇过,倒像是血泪凝成的。
旁边的甘辉捧着账册轻笑:苏州刻书坊的老板说,现在连三岁孩童都知道阮胡子,刮民脂。前几日有个卖糖人的,捏了个白脸奸臣像,说是阮大铖,竟被百姓抢着砸了。发^.^新^.^地^.^址 wWwLtXSFb…℃〇M
郑森没笑。
他清楚这些话本的来历——一半是弘光朝廷确实做过的荒唐事,另一半是他让洪旭组织秀才们合理演绎的。
东林党人骂了一年阉党余孽,却始终不敢触及弘光帝本人,说到底还是受着君臣名分的束缚。
可他不需要这些束缚。
他要的不是扳倒哪个奸臣,而是彻底撕碎这个腐朽朝廷的体面,让江南百姓明白:指望朱由崧续命,不如信镇江商号的棉布来得实在。
南京那边有动静吗?他忽然问。
甘辉从怀里掏出密信:钱谦益在魏国公府开了茶会,来了二十多个乡绅。都说这些谣言是清军放出来的,想乱我江南人心。
郑森挑眉。
钱谦益,字受之,明末文坛领袖,东林党魁首,此刻正以留都遗老的身份主持南京残局。
此人历史上先降清后反清,最是擅长在乱世里找平衡。
而魏国公徐文爵,中山王徐达的十二世孙,南京城里最显赫的勋贵。
上个月还在偷偷给清军送粮,此刻却成了钱谦益的座上宾——这两位,怕是早已把弘光帝当成了弃子。
南京,魏国公府的水榭里,钱谦益正用银簪挑着茶沫。
诸位请看。
他举起张刚从市面上买来的《福王南奔记》,纸页粗糙,字迹歪斜:此等俚语秽言,必是北地蛮夷所为。我江南文风鼎盛,怎会出这等刻薄文字?
徐文爵摸着腰间的玉佩,那是多铎的亲卫送的,上面刻着二字。
他瞥了眼远处的秦淮河,郑氏商号的货船正往镇江运货,帆布上的字在雨里格外扎眼。
钱先生说得是。
他故作忧心:只是民间传言愈演愈烈,昨日竟有佃户问我,要不要早做打算......
这话戳中了在座乡绅的心事。
扬州屠城的消息早已传开,谁都怕清军来了玉石俱焚。
若弘光帝真如话本里那般不堪,降清似乎也成了保全宗族的无奈之举。
钱谦益何等精明,立刻看透众人心思。
他放下茶盏,声音陡然拔高:诸位放心!弘光虽有失德,我江南尚有百万子民,数十万乡勇。只要咱们上下一心,未必不能......
话音未落,水榭外忽然传来喧哗。
管家跌跌撞撞跑进来,手里举着张新出的话本:公爷!钱先生!你们看这个!
封面上画着个肥硕的皇帝,正从宫女手里抢金元宝,旁边题着福王夜奔图。
翻开第一页,竟写着弘光帝在芜湖被擒时,怀里还揣着从民女家抢来的金镯子。
一派胡言!
徐文爵拍案而起,玉佩撞在案上发出脆响。可他颤抖的指尖暴露了心迹——这细节太真,像有人亲眼所见。
钱谦益却盯着画里皇帝的衣袍,那上面绣的龙纹歪歪扭扭,分明是暗讽弘光帝名不正言不顺。
有意思。
他嘴角勾起冷笑,不动声色地把话本塞进袖中。马士英跑了,弘光帝被俘,南京的天早就该变了。
既然有人愿意替自己扫清障碍,何乐而不为?
同一时刻,苏州拙政园的听雨轩里,顾炎武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