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小姐,夫人心思细腻,想到现下已然秋末,边关苦寒,又念着宗大人和宗夫人的好,又想着宗颖少爷的孝心,特地备了些厚衣服,正打算送到宗府,托人给宗颖少爷带去呢!”
我浅浅笑的温婉,亦有些离别的心酸苦楚,“宗颖哥哥确实有心了。”
菱依笑得止不住,又是害羞,嗔道:“最难得的是,宗颖少爷每一封信里都念着小姐。”
我恨恨看菱依一眼,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别过头去,想了想,缓缓道:“宗颖哥哥无非是惦记我这个妹妹罢了!”
菱依凑到我耳边,笑吟吟道:“小姐把宗颖少爷当作兄长,可宗颖少爷未必把小姐当作妹妹看待。”
“不把我当妹妹,那当作什么?”我骤然一怔,垂下眼睑,神色便有些羞晦,道。
菱依微微出神,似乎有些惆怅道:“奴婢在宗府那么些年,可从未见宗颖公子对哪位姑娘如此用心。”
不过是一瞬间心思的转圜,我侧身向菱依道:“我先去前堂,待会再随我娘把衣服送去宗府,行了吧!”随即转了身,只闻得身后“咯咯”的笑声。
我心中无作他想,只微微颔,想着有那一日,宗颖哥哥能取回一位如意佳人,奉孝宗大人和宗夫人膝前,心中已是欢悦憧憬。
一时走到前厅,我仔细端详爹,见他神色愉悦,不由欣慰道:“爹,二爷!”一面欠身礼道。
爹扬一扬眉毛,漫不经心道:“婼儿来啦!”
“爹,瓷器的事儿……”我语气幽幽微微。
爹敛一敛手,轻声道:“金国使者同意了!”
“同意了?”我目光微微一挑,存了几分疑问。
爹点头“嗯!”了一声,忽而面色稍沉,幽幽唏嘘道:“不过……”
我嘴角微动,浮出一缕若有似无的浅笑,“爹,不过什么?”
二爷目光微微一转,精光微闪,“金国同意我们分期限把瓷器交付给他们,但是必须每月额外再增加十件,算是偿补。”
我低眉敛神,深深呼吸,“那原先的钧汝瓷器各三千件的数目?”
爹意味深长的微笑,指甲叩在茶钟盖上叮当轻响,“降为一千件,不过要在三年之内全部交付清楚。”
我细细点了点头,妙目微睁,蕴了一缕同样意味深长的微笑,“每月多十件,三年便是三百六十件,加之现在的一千件,却也比当初减少了一半。”
二爷骇笑,“这也不是小数目啊!”忽然止了笑意,怅然道:“金国人的心,说不定哪天又变了!”
爹神色骤然复杂而不分明,轻轻叹了一口气,道:“且不管以后,至少解了当下的燃眉之急。”
二爷眼神澄静无波,淡淡“嗯”了一声,只低头用茶杯盖拨着茶汤上的沫饽,怔怔支颐思索,仿佛欲言又止。
我骤然对着窗外幽幽叹了一口气,“现在可以安心去查当年的事了!”
二爷倏然抬头,心下忽然起疑,迫视着我的眼眸,“查当年的事?”
我怔怔地呢喃,“找到当年哲宗陛下的御书,便可查清章惇假传圣旨之事,另外,查清当年司天监的天文历数风云气象记录,便能章惇坐实构陷之名。”
二爷容色深沉,压低声音道:“婼儿,这是谁告诉你的方法?”
我的心口沉沉的烫,喉头微微痛,愈加觉得不安,盯着二爷不慌不忙地吐出三个字:“我师父!”
二爷用力点一点头,微微转过脸去,“现在可有眉目?”
我羞涩低头,手指不自觉地捻着袖口的一丝落线,声如蚊讷,“还没有!”
二爷意欲再说些什么,外头小六哥进来道:“二爷,车马已经备好!”
二爷眼角有一点柔亮的光泽,动容道:“婼儿,要是有了什么线索,记得告诉二爷一声。”
我心中知晓二爷为了此事隐忍多年,自然明白他此刻的心情,故依依道:“那是自然,二爷!”继而且疑且喜道:“二爷叫小六哥准备马车,可是要去哪儿?”
“哦!”二爷低头微微恻然,“回阳翟负责重烧瓷器的事。”
我点一点头,容色沉静,道:“现在天色已晚,二爷非得现在走吗?”
“无妨,夜黑好赶路,这件事现在已经安定下来,只有尽快将第一批瓷品交付给金国,才算真正履行了这份分期协议,也好让金国没有理由再起纷争,以保我们吴家安平。”二爷说得诚恳。
我点头,含泪道:“二爷自是要保重身体才好!”随即欠身礼送。
屋内掌了灯,橘红的烛火照在一旁,灯光一跳一跳,漾漾的晕散开如春日里高起的晨曦,映在人的脸上,隐隐约约透着一抹浅显的温暖猩红,亦添了一抹暖洋之色。
爹微微笑,坐在我身边,道:“二爷为了我们吴家,着实呕心沥血!”
我眼圈微微一红:“爹,你放心,婼儿一定会想到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