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五一年一月十四日,星期日。发布页Ltxsdz…℃〇M
等待,是一件比冲锋陷阵更磨人的事。尤其是在这片零下三十多度的雪地里,每一分钟都像是在冰水里熬。
王海那支由两个军最顶尖的侦察兵组成的“掏心联合行动队”,已经钻进敌人肚子里两天了,音讯全无。就像一颗石子扔进了深不见底的黑潭,连个响儿都听不见。
李云龙觉得自个儿浑身上下都快长毛了。他一整天都在那个四面漏风的联合作战室里来回踱步,脚下的地板被他踩得“咯吱”乱响,像是随时会散架。他心里那股子火,没处撒,憋得他看什么都不顺眼。
一个年轻的参谋正趴在地图上,用红蓝铅笔仔细地标绘着敌我态势。他画得很认真,线条笔直,仿佛这是一次沙盘推演,而不是一场随时会尸横遍野的战争。
“画!画!画!”李云龙一肚子邪火终于找到了由头,他冲过去,一把抢过参谋手里的铅笔,“啪”的一声掰成两段,扔在地上。“你在这地图上画得再好看,能画出咱们的兵现在有多饿吗?能画出他们的脚都冻成黑疙瘩了吗?地图上,汉城到水原就他娘的这么一指头宽,可你知道咱们的兵要用两条腿走上几天?你知不知道咱们的补给车队,一百辆开出来,能有十辆到地方就得烧高香了?”
那年轻参谋被他吼得满脸通红,站起来想说什么,却被旁边吴信泉的一个眼色给瞪了回去。
“老李,消消火。”吴信泉把他拉到一边,递给他一个烟袋锅,“你跟个娃子置什么气。谁心里不急?王海他们,可都是咱们的心尖子肉啊。”
李云龙接过烟袋,狠狠地吸了一口,呛得直咳嗽。他知道自己是迁怒,但他控制不住。这种把手下最精锐的兵派出去,然后只能眼巴巴地坐着等消息的感觉,比让他自己去冲锋还难受。这就像是把自己的亲儿子送进了狼窝,然后自己只能守在窝外面听动静。
他待不住,又披上大衣,钻进了漫天风雪里。他爬上前沿的一个观察哨,举起望远镜,死死地盯着南边。南边,一片死寂。但李云龙却从这片死寂中,嗅到了一股浓烈的危险气息。他能感觉到,那个叫李奇微的美国将军,就像一条潜伏在雪地里的眼镜蛇,正在耐心地、一寸一寸地,观察着自己这边的动静,寻找着下嘴的地方。敌人的巡逻队比以前更频繁,也更狡猾了。他们不再大摇大摆,而是分成无数个小组,利用夜色和地形,像壁虎一样贴着地面渗透。他们不求杀伤,只求侦察,跟你一沾上,打几枪就跑,绝不纠缠。
“这家伙,是在给咱们‘量体温’啊。”李云龙放下望远镜,喃喃自语。他感觉自己面对的,不再是那个狂妄自大的麦克阿瑟,而是一个冷静、耐心、手段毒辣的真正对手。
一月十五日,星期一。
一场小规模的胜利,反而加深了指挥部的忧虑。
三十九军的一个前沿连队,在夜里设伏,干净利落地打掉了一支前来骚扰的美军巡逻队,还抓了三个活口。不过,不是美国兵,是南朝鲜的伪军。
吴信泉亲自审的,但没问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那几个俘虏吓得跟筛糠一样,翻来覆去就是几句话:“是美国长官的命令”、“让我们每天都往前摸”、“摸到中国人的阵地就开枪,然后就跑”。地址发布邮箱 ltxsbǎ@GMAIL.COM
“看见没有?”李云龙把审讯记录拍在桌子上,对温玉成和吴信泉说,“这就是李奇微的打法!他不怕死这几个南朝鲜兵,他这是在用这些炮灰的命,来一点一点地试探咱们的防线,看咱们哪里硬,哪里软!他在画地图,一笔一笔地,把咱们的兵力部署,都画进他的脑子里!等他画完了,就是他动刀子的时候!”
温玉成也点了点头,脸色凝重:“这个李奇微,确实比麦克阿瑟难对付多了。麦克阿瑟是头疯牛,凭着一股子蛮劲儿往前冲。这个李奇微,是条毒蛇,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然是致命的。”
胜利的喜悦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面对未知危险的巨大压力。他们就像是跟一个高明的棋手对弈,对方每走一步,都让他们感到一阵寒意。
一月十六日,星期二。
坏消息,毫无征兆地来了。
四十军设在最前沿的一个观察哨,失联了。整整一个班,十二个人,像人间蒸发了一样,电台呼叫没有任何回应。
温玉成立刻派出了一个排的兵力,冒着被敌人伏击的危险,前去搜索。天黑的时候,搜索队回来了,带回来的,是十二具被冻得僵硬的尸体,和一股令人齿冷的寒意。
观察哨被端了。从现场的痕迹看,敌人干得极为专业,干净利落。没有大规模交火的痕迹,哨兵们几乎都是在睡梦中,被匕首割断了喉咙。敌人来无影去无踪,像一群来自地狱的魔鬼。他们在哨所的墙上,用匕首,刻下了一个狰狞的骷髅头标志。
“是美国的游骑兵。”一个见多识广的参谋辨认出了那个标志,“美军的王牌特种部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