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知道。”他一字一句地说,“有人不仅记得那些被抹去的名字,还能把它们一个个,重新写回来。”
议事厅陷入长久的沉默。烛火摇曳,映照在每个人脸上,拉出长长的阴影。
最后,一人缓缓起身,摘下腰间诗牌,放在桌上:“我跟你干。”
又一人站起,抽出随身诗卷,撕去封面——那是象征归属的编号印章——“我也算一个。”
第三个、第四个……陆续有人表态。没有豪言壮语,只有动作。有人折断佩剑,有人焚毁令符,有人咬破指尖,在袖口写下誓词。
刘斌没说什么感谢的话。他知道,这些人选择跟随,并非出于信任,而是因为也都曾看到过裂缝——在深夜诵诗时突然忘词的瞬间,在弟子提问“为何某些诗人从不被提及”时的沉默,在某次祭祀大典上莫名流泪的冲动。
他知道,他们都听过那个声音。
他从怀中取出那颗由半滴墨凝成的黑晶,握在掌心。晶体冰冷,却隐隐发烫,像是有东西在里面挣扎着要出来。那是他在北境断崖捡到的唯一遗物,据说是某位失踪诗人临终前吐出的最后一口诗息所化。
他走出议事厅时,天边刚露出一丝灰白。
营地依旧安静,巡逻的守卫换岗完毕,篝火将熄未熄。他一路走到高崖边缘,停下脚步,望向西南方向。风很大,吹得衣袍猎猎作响,发带断裂,长发飞扬。
他摊开手掌,黑晶静静躺在那里,表面突然裂开一道细纹。
里面传来一声极轻的呼唤,像很多人同时开口,又像一个人用无数种声音低语:
“回来吧……”
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裂痕蔓延开来,每一寸崩裂都伴随着微弱的吟诵声,一句句陌生却又熟悉的诗句浮现耳边:
“我在无光之地写下你的名,
以血为墨,以骨为纸,
若世间不再传唱,
我便亲自归来——”
刘斌闭上眼,唇角微微扬起。
他知道,这不是求救,也不是哀嚎。
这是召唤。
而他,正是那个能回应召唤的人。
风更大了,卷起地上的灰烬,盘旋升空,竟在半空中勾勒出一行倒写的字:
囚 → 囚 → 囚
然后,碎了。
他握紧黑晶,转身离去,步伐坚定,不再回头。
黎明尚未到来,但黑暗,已经开始退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