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长白皙的手轻轻搭在方向盘上，洛泽衍淡然看着前方，眉目清冷。

他垂眸看了眼腕表，又安静地抬起眼睛，朝大厦的方向看了过去。

高挺笔直的鼻梁，在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衬着人的眸光冷然。

浓密的睫毛下，漂亮的瞳孔里，一片凉薄。他微微闭眸，默然思索。

需要问的问题，不只电话号码那一个。更重要的，应该是在真笙的事情。

她为什么来救他？

车祸时，那条预见未来般的短信，还有每一次，躲过监控的方法……

其实，都不重要。

他只想知道，她救他的理由。

此时，在车内寂静的空间——寂静得好像与整个世界，擦肩而过。

当一个人被孤独冰封太久，要么，惧怕安静，要么——习惯安静。

他显然习惯了。

他的人生太过与众不同，那些经历过的悲惨与疲惫，他从未谈起。

即使最绝望的时候，他也不会想到自杀——不是因为要坚强地活下去，而是他已经足够漠然，无所在意。

但是，如果有一个瞬间，能够让一切结束，他确实——没有理由去挣扎。

这样的瞬间，有两次。

两次，都说不出什么感觉。

如果说绝望……

可是，本也没抱什么希望。

悲哀？可他觉得所有的悲哀，都已经消逝在——时间的洪流中了。

一次是十年前，被母亲推下水的时候。他分明可以轻轻松松地开双臂、划动水波，朝着头顶的阳光游去。

但他闭上了眼睛。

第二次，是在真笙。

格里斯不远千里来到华国杀他，他顺势而为，布下了一局凶险的棋盘。

只是，最后，听到那些爆炸声的时候，他忽然想，如果就这样沉没……

_

第一次，是格里斯救了他。

第二次，格里斯来杀他。

是她救了他。

_

他这一生，在乎的东西不多。

十年前那个十分重要的人，已经彻底消失了。而格里斯救他的理由，也不值得人太在意——上次在真笙放过他，就足够还清所有。所以，只剩她了。

他需要知道，她为什么而来。

_

「十年前，联邦。」

当碧蓝的水波涌入眼眶的一秒，岸上歇斯底里的尖叫，也变得模糊了。

水让视觉、听觉全部变得迟钝，透过涌动的水纹，他看到上面金色而明亮的阳光，随着波浪晃晃悠悠。

如果睡过去……

闭上眼睛，就会沉入完全黑暗的地界。整个世界会像落日的余晖，最终消失在视线尽头，留下亘古冷寂。

他习惯了。

微微闭上眼睛的时候，他忽然想起曾经读过的那本《小王子》，书中的男孩，一个人居住在一颗星球上，直到有一天，有一朵玫瑰来与他相伴。

所以，小王子爱上了玫瑰。

此时，他觉得自己，好像同样独自住在另一颗遥远的星球。在水下碧蓝而幽静的空间里，没人会听到他的声音。

他想，那就睡吧。

但纤长的眼睫轻轻垂下的下一秒，他忽然听到哗啦一声，似乎是什么落水的声音，接着，水波剧烈地晃动起来。

他轻轻睁开眼睛。

头顶不再是阳光，而是一个人。

那个人自上而下，朝着水底而来。阳光从他身后露出缝隙，浅浅的金混合碧蓝的水波，在他身后微微荡漾。

那头在水中飘起的浓密金发，以及那双湛蓝的眼睛，昭示着来人的身份。

格里斯·安德森。

他感到有些惊讶，直到格里斯的手碰到了他，他才回过神来，神色蓦然冷肃了几分，挥手要挣脱格里斯的触碰。

可是，来人那双湛蓝的眼睛里，有着令人熟悉的情绪。格里斯张了张嘴，在渲染金色阳光的水纹里，指了指他自己，做出了一个无声的口型。

洛泽衍微怔。

他不懂格里斯说了什么，但那一秒，却无法再推开格里斯伸来的手。

他定定地看着那双湛蓝的眼睛，却觉得，那清澈见底的目光——

真的，一点也不像平常的格里斯……

“洛总？”

忽然，有人轻轻敲了敲车窗。

洛泽衍睁开眼睛，转头望去。

从回忆里抽离后，眼前不再是格里斯那双蓝色的眼睛，而是少女娇美的小脸，以及她那黑白分明的双眸。

他微怔了下。

_

看到眼前人面色清冷，没有表情，沐暮也跟着愣了下，然后不由眨了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