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车被困在积水中,车顶已经被淹没一半,车主站在车顶上挥手求救,声音在风雨中微弱得像蚊子叫。
这就是程颖可能经过的路。我盯着那片浑浊的积水,脑子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可怕的画面——如果她的车也被困在这里怎么办?如果她在水里挣扎怎么办?如果……我不敢再想下去,只能咬着牙往前走,每一步都用尽全身力气。
突然一阵更猛烈的狂风呼啸而过,路边的一块铁皮广告牌“哐当”一声脱落,在半空中打着旋朝我飞来。我吓得连忙扑倒在积水中,冰冷的泥水瞬间灌满了我的口鼻,广告牌擦着我的后背砸在地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我挣扎着爬起来,浑身沾满了污泥,后背火辣辣地疼,却顾不上检查伤口。恐惧像冰冷的毒蛇,紧紧缠住了我的心脏,可一想到程颖可能正处在危险中,我又咬着牙站起身,继续在风雨中前行。
不知走了多久,我的体力已经严重透支,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每一步都要拼尽全力。雨水顺着头发流进眼睛,涩得我睁不开眼,只能凭着记忆辨认方向。手机早就湿透了,屏幕闪烁了几下彻底黑屏,现在我连时间都不知道,只能在无边的风雨和黑暗中,机械地挪动脚步。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又渐渐远去。我的心猛地一揪,发疯似的朝着鸣笛声的方向跑去,一边跑一边大喊:“程颖!是不是程颖!”
可我的声音很快被风雨吞噬,救护车的鸣笛声也越来越远,最后彻底消失在狂风中。我瘫坐在积水中,冰冷的雨水和污泥包裹着我,绝望像潮水般将我淹没。我到底在做什么?在这样的天气里,我根本找不到她,甚至可能把自己也搭进去。
就在我濒临崩溃的时候,口袋里的备用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我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掏出来,屏幕上跳动的是米真真的名字。我颤抖着接起电话,岳母带着哭腔的声音立刻传了过来:“立辛!你在哪?你没事吧?我联系不上你,吓死我了!”
“妈……我没事……”我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我在找程颖,沿着她公司的方向走,可我找不到……”
“你快回来!立辛你听我说!”米真真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我刚联系上她们公司的保安,说中午看到程颖跟着几个同事去地下车库避难了!那里信号不好,但人是安全的!你快回来,别再往前走了!”
“真的吗?”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眼泪瞬间涌了上来,“保安确定看到她了?她没事?”
“确定!保安说亲眼看到的,她们一群人在地下车库待着,还找物业要了应急灯!”米真真的声音带着哭腔,却比刚才镇定了些,“你现在立刻回家,等风雨小一点再说!你要是再出事,我怎么对得起程颖!”
挂了电话,我愣在原地,雨水和泪水混在一起顺着脸颊往下流。原来她是安全的,原来她只是信号不好,原来我所有的恐惧和担忧,都只是因为联系不上她。巨大的狂喜和后怕同时涌上心头,我双腿一软,再次瘫坐在积水中,任由冰冷的雨水冲刷着脸颊。
可安心并没有持续多久,新的担忧又涌了上来。地下车库安全吗?会不会进水?她们有足够的食物和水吗?什么时候才能联系上她?无数个问题在我脑海里盘旋,让我坐立难安。
风雨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天色已经彻底黑透,只有闪电偶尔划破夜空,照亮满目疮痍的街道。我知道现在继续往前走也是徒劳,只能咬着牙转身往回走。回程的路比来时更加艰难,狂风像是在故意阻拦,每一步都要顶着巨大的阻力,积水已经没过膝盖,浑浊的水面下隐藏着未知的危险,好几次我都差点被杂物绊倒。
路过小区门口时,我看到几个穿着雨衣的物业人员正在清理倒伏的树木,他们互相搀扶着,在狂风中艰难地挪动。其中一个认出了我,隔着风雨大喊:“别出去了!太危险了!刚才隔壁楼的阳台被吹掉了!”
我点点头,喉咙干涩得说不出话,只能跟着他们的身影往楼道挪。进单元门的那一刻,我回头望了一眼漆黑的雨夜,程颖现在就在十几公里外的某个地下车库里,和我一样听着狂风的呼啸,感受着同样的恐惧吗?她会不会也在疯狂地想联系我?
回到家,我摸索着打开应急灯,惨白的光线照亮空荡荡的客厅,更显得冷清。我脱下湿透的衣服,后背火辣辣地疼,撩起来一看,几道血痕纵横交错,应该是刚才扑倒时被碎石划破的。我找了碘伏胡乱涂了涂,伤口传来刺痛,却远不及心里的煎熬。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米真真发来的微信:“立辛,到家了吗?看到消息回复我。”
我回复她:“刚到家,妈您放心。”
很快她回了消息,只有短短的几个字:“我睡不着,陪你等。”
看着那行字,我的眼眶又热了。此刻在三十公里外的市中心,那个总是端庄优雅的岳母,一定也和我一样,守着一部冰冷的手机,在无边的黑暗和风雨中,煎熬地等待着女儿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