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撑住啊!”他从牙缝里挤出野兽般的低吼,早已分不清脸上流淌的是冷汗还是因震动而渗出的泪水。
他死死咬着牙,将身体蜷缩成最紧凑的一团,用尽全身力气,双臂死死抱住护在胸前的登山包。包里是他生存的希望,也是此刻他对抗世界崩塌的唯一支点。他试图在这种末日般的摇晃中,像一颗顽固的钉子,将自己钉在这片狭小空间里。
那床厚实棉被,此刻也已无法完全隔绝外界恐怖。他能清晰感受到,每一次新的爆炸冲击波扫过楼体时,那股几乎要将他连人带被一同掀飞的恐怖力量,以及棉被被细小碎石击打时的沉闷震动。
远方,更遥远的地方,传来无数人类被惊恐撕裂喉咙的尖叫,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喊,以及成年人绝望至极的哀嚎。这些属于人类文明的声音,在连绵不绝、震耳欲聋的爆炸中,显得如此微弱、如此无助,如同狂风暴雨中被肆意蹂躏的残叶,瞬间便被淹没、撕碎。
“这就是……‘管理者’口中的‘契机之石’?这就是陨石雨的威力吗?”陆一鸣的心,随每一次大地颤动,不断沉向无底深渊。他的冷静与理智,在这样纯粹的、蛮不讲理的暴力面前,显得苍白可笑。
这还仅仅是第一波。而且据声音来源与震动强度判断,主要撞击点似乎都集中在城市更外围区域,以及那些特别高耸、可作地标的建筑物上。他所在的这片中高档住宅区,似乎还不是重点打击目标。
如果,仅仅是如果,有一颗陨石不偏不倚直接命中他所在的这栋楼,或者旁边的楼栋……后果不堪设想。他不敢再想下去。
他不敢想象此刻城市外面的景象。那些曾象征人类文明与繁荣的高楼大厦,在这样密集如炮火洗地般的陨石轰炸下,还能有多少可以屹立?那些宽阔街道、美丽广场、宁静公园,恐怕早已被灼热的撞击坑、燃烧的建筑残骸和扭曲的金属所覆盖。
人类,在真正的自然伟力——或者说,是“管理者”刻意制造的、远超自然的伟力面前,是何等的脆弱和不堪一击。
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陆一鸣不知这场恐怖轰炸持续了多久。也许只是几分钟,每一秒都被无限拉长;也许真如几个小时那般漫长,他的精神已经因高度紧张而濒临麻木。他放弃了思考,只凭借最原始的求生本能,在每一次剧烈震动与爆炸声中,死死护住自己的头部和要害,向冥冥中不知是否存在的神明,祈祷着自己选择的这个小小卫生间,能够幸运地扛过这场末日浩劫。
渐渐地,爆炸的频率似乎开始降低,不再像之前那般密集得令人窒息。震动幅度也逐渐减弱,从能将人抛起的剧震,变成持续不断的、令人心烦意乱的摇晃。那震耳欲聋的轰鸣,开始被一种持续不断的、如万千闷雷在地平线下滚过的低沉回响所取代。
空气中,弥漫的气味也变得更加复杂与浓烈。有电线塑料燃烧的焦糊,有爆炸后特有的硝烟,更有一种他从未闻过的、混合着硫磺与臭氧气息、带着金属腥气的刺鼻味道。这味道侵入鼻腔,刺激泪腺,让他更加确信,这绝非普通陨石。
又过了一段漫长而煎熬的时间,当最后一丝遥远、仿佛来自世界尽头的爆炸余音也渐渐消散在凝滞的空气中,整个世界似乎终于暂时恢复了一丝诡异的、死神漫步般的平静。
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远处零星微弱的哭喊声断断续续传来,证明这个城市里还有活人。除此之外,便是建筑物内部结构在应力释放下发出的“噼啪”声,以及某些燃烧的楼宇不堪重负,最终垮塌时传来的、令人心悸的轰然巨响。
陆一鸣依旧保持着蜷缩的姿势,一动也不敢动,像一尊凝固的雕塑。他的肌肉因长时间紧绷而酸痛僵硬,但他不敢放松。他不知这是否只是暂时的停歇,一个残酷的、给予幸存者虚假希望的中场休息。会不会有更猛烈、更精准的第二波冲击接踵而至?
他侧耳倾听,将听觉发挥到极限。除了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因缺氧而变得粗重的喘息,以及偶尔从墙壁上传来的细微碎裂声,似乎再无更直接的威胁。
他小心翼翼地,用几乎察觉不到的缓慢动作,掀开盖在头上的棉被一角。他从漆黑中眯起眼,瞳孔适应片刻后,开始试图观察卫生间内的情况。
一片狼藉。触目所及,皆是毁灭的痕迹。
墙壁上布满蛛网般的细密裂纹,有些裂缝甚至有指头宽,深不见底。天花板角落,有小块混凝土脱落,露出里面锈迹斑斑的钢筋。洗手台上的镜子早已碎裂成无数块,闪着寒光的玻璃碴散落一地。马桶的水箱盖也不知所踪,大概是在剧震中飞了出去。
他之前用来死死抵住门的衣帽架钢管,此刻已因承受巨大冲击力而明显弯曲,深深嵌进门板与墙框之中。但幸运的是,门的合页与锁芯足够坚固,门板本身还算完好,没有被直接震开。这根弯曲的钢管,是他在浩劫中幸存的功臣。
空气中充满呛人的粉尘,他一开口,便吸入一大口,喉咙里顿时又干又痒,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