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自研墨。钱镠悬腕提笔,忽然顿住——他识字不多,更不要说从未写过这等文绉绉的拜帖,自己写不就整的乱糟糟。
“请教先生,”他难得露出赧色,”若拜谒官宦子弟,该如何措辞?”
掌柜的眯眼打量他,忽然压低声音:“郎君莫非要求见陈司马家的公子?”见钱镠瞳孔微缩,忙笑道:“我听闻陈府公子速来任侠尚武,随时有人询问陈府地址意图上门拜访。看郎君英武不凡,故此……老朽多嘴了——这拜帖抬头需写示亲,自称表谦,中间要嵌对方表字……”
一事不烦二主,顺便让掌柜也帮忙写了,一炷香后,一张工整的拜帖终于写成:
“愚兄赵大朗,特访谋之(陈策字)贤弟
昔日一晤,深感吾弟意气相投,幸结金兰。久欲登门拜谒,以叙兄弟之情,今得闲隙,特备薄礼,趋赴贵府,望贤弟莫嫌唐突。
孟夏履端十日
赵大朗 顿首!”
钱镠掏出二十文谢仪交于掌柜,作揖道谢后回了客舍。
换上那身乌色锦缎翻领袍的钱镠,仿佛变了个人。粗粝的盐枭气质被华服压下,显出几分将门之后的英挺。赵洪捧着礼盒跟在三步之后,赵辰在前引路,赵黄(钱锜)则拎着个装换洗衣物的小包袱,活脱脱大户人家出行的架势。
陈宅所在的崇仁坊青石板铺地,两侧高墙森然。远远望见那三间两架的乌头门楼时,钱镠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雕花的门楣上悬着“镇海行军司马陈”的匾额,两侧石狮怒目圆睁,仿佛在审视他这个冒牌货。
“阿兄……”赵黄悄悄拽他衣袖,声音发颤。钱镠捏了捏弟弟的手,大步上前握住鎏金兽面门环。
“咚、咚——砰!”
朱漆侧门“吱呀”开了一条缝,门房探出半张脸。钱镠递上拜帖,顺手塞过一把铜钱:“劳烦通传临安故人赵大朗。”
约莫一炷香功夫,门内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乌头门轰然洞开,陈策穿着一身月白襕袍冲了出来,玉冠下的眉眼满是惊喜:
“大——”他猛地刹住,瞥了眼身后的仆役,改口笑道:“赵兄!一别经年,想煞小弟了!”
……
陈策喊来随从将赵黄三人带到偏厅,自己则亲自引着钱镠穿过三重院落。假山曲水间,钱镠注意到暗处总有精悍的护院若隐若现。直到进入书房屏退左右,陈策才一把抓住他的手臂:
“好大哥,从越州传来消息,新冒出个叫的盐枭,神龙见首不见尾,我就知道是你!”
钱镠将青布的礼包堆在黄花梨案几上,“给贤弟的茶钱,莫要嫌少。这次来,是想借贤弟的东风——”
他蘸着茶水在案上画开地图:“现下每日产盐六百斤,但裴璩这尊煞神……”话未说完,陈策突然按住他的手:
“巧了!家父刚接到密报,裴璩月底就要调任荆南节度使。”陈策眼中精光闪烁,“新任节度使赵隐是家父旧交,此人没有别的嗜好,唯独爱财。若钱兄肯让出三成利,我可保你的盐路通畅,无人稽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