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擦点。
“相公妙算。”张璘心领神会,不再多言。
接下来的几天,润州城内一片忙乱,与城外的春色格格不入。高骈的西川军展现了极高的效率,几乎将润州官仓和武库搬了个底朝天。一车车的粮草、一箱箱的军械被运往江边,装上缴获和自建的船只。两万精锐拔营起寨,秩序井然地登船。
润州节度使不让当,赖在淮南也没意思,索性高骈做事做绝,派人冲进扬州府库,又是一阵鸡飞狗跳,参照润州进行打包。
就在这时,朝廷又来一道旨意,具体如下:
“门下:
朕绍膺鸿业,抚临万方,思臻至理,允资雄略。安危须仗于栋梁,进退实系于藩翰。爰择文武之才,俾膺节钺之重。
镇海军节度使、检校尚书右仆射、兼诸道盐铁转运使、燕国公高骈,器宇深闳,风猷宏远,韬钤默运,忠勇夙彰。前委专征,克靖江湖之孽;续寄重镇,允称屏藩之任。荆南虽是要冲,淮南实惟根本。盐漕之务,国脉所系;江淮之固,社稷是依。非威望素着者,畴能统驭?
可改授高骈为检校司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使持节淮南诸军事、兼扬州大都督府长史、充淮南节度副大使、知节度事、管内营田观察处置等使,仍充诸道兵马都统、盐铁转运使,爵禄依旧。
其荆南节度使一职,既有所代,宜即停罢。所司速备旌节官告,遣使赍送。
呜呼!坐镇雄藩,总齐八州之赋;董督六师,殄灭群凶之党。永绥厥位,以副朕怀。
主者施行。
乾符六年三月己亥日”
“不必远赴江陵了,即刻改道,回师扬州!”
高骈接完旨意一挥手,声音斩钉截铁。帐中诸将一时愕然,就见他冷笑一声,继续下令:
“此前在扬州的一切调度布置,统统作废。该归建的兵马立刻归建,已启封的军械重新入库——不得有误!”
正说话间,偏偏有个不识相的属官趋前请示:“节帅,那已运至润州的府库钱粮……该如何处置?”
高骈勃然大怒,劈头便骂:“蠢材!”
他眸中寒光一闪,指节重重叩在案上:“吃进嘴里的肉,岂有吐出来的道理?自然是全部装船,一并运回扬州!”
高骈的舰队离开没多久,新任镇海军节度使的裴璩,便带着寥寥些许属员和护卫,抵达了润州。
裴璩此人,并非庸才。他在浙东观察使任上,虽未能独立平定王郢偏师,但也稳住了基本盘,并与董昌、钱镠合作取得了玉环山之捷,对东南局势和董、钱二人的能力有着清醒的认识。
然而,当他踏入润州节度使府时,还是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府库空空如也,老鼠都快饿死了;武库只剩下一些破损的刀枪;官仓的米缸能照出人影。整个节度使府,除了搬不走的房子和家具,几乎一无所有。
“高千里……你好狠的手段!”裴璩苦笑着对身边的幕僚道,“这哪是交接,这分明是抄家!留给我的,是一个烂得不能再烂的摊子。”
幕僚低声道:“使君,不仅如此。高骈临走前,还上了一道奏表,保举董昌为杭州刺史,钱镠为苏州刺史。此事已在江南传开。”
裴璩闻言,先是一愣,随即抚额长叹:“高骈啊高骈,你这是临走了还要给我埋两根刺啊!”
他立刻明白了高骈的险恶用心。董昌占据杭州已是既成事实,如今高骈抢先表奏,自己若反对,立刻就会与实力最强的地头蛇董昌势同水火。钱镠乃董昌部将,令其居苏州,未必没有制衡董昌乃至给自己这个新任长官制造麻烦的打算。
裴璩在空荡荡的大堂里来回踱步,眉头紧锁。他现在要钱没钱,要兵没兵(润州本地兵弱且少),唯一能倚仗的,就是朝廷正式任命的法统和个人的政治智慧。
硬顶?绝对不行。董昌、钱镠刚立大功,气势正盛,自己无兵无粮,拿什么去顶?恐怕立刻就会引发新的叛乱。
完全顺从?又心有不甘,且显得太过无能。
思忖良久,裴璩终于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无奈而又现实的光芒。
“高骈此举,虽为私心,却也并非全无道理。”他缓缓开口,像是在说服幕僚,也像是在说服自己,“董昌确已实据杭州,其人虽粗豪,却也能镇住场面。钱镠有勇有谋,玉环山一战足见其能,苏州新遭兵燹,正需此等干才抚慰地方,招徕流亡。”
他走到案前,坐下,提笔润墨。
“本官既镇浙西,自当以安定地方为第一要务。董昌、钱镠二人,于平叛有功,暂摄州事,利于稳定。高相公之荐举,可谓恰逢其时。”
他开始书写给朝廷的奏疏,内容自然是极力附和高骈的提议,陈述董、钱二人之功绩与才能,以及目前稳定浙西、东局势的迫切需要,恳请朝廷尽快正式下达对董昌为杭州刺史、钱镠为苏州刺史的任命。
写罢,他用上自己的新任官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