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末,酉时初(下午五点左右)。发布页Ltxsdz…℃〇M
夕阳的余晖将天空染成一片凄艳的橘红色,也给常州城外那片黑压压的淮南军简易营垒镀上了一层不祥的血色。田頵站在指挥台上,极目远眺,他的心,随着远方地平线上那一道道逐渐清晰、连绵不绝的黑线,一点点沉入无底深渊。
他的祈祷,终究是落空了。
钱镠的大军,并未给他任何喘息之机。
最先出现的,是西面。来自曲阿、金坛方向的部队,旌旗招展,当先一面“屠”字大旗迎风猎猎,正是坐镇润州、总揽全局的屠环智亲临前线。紧接着,南面义兴方向,“刘”字旗、“嘉禾军”旗号映入眼帘,刘孟安率领的生力军堵死了南窜之路。东面,来自无锡、常熟、苏州的兵马,在裴宏、王荒等人的旗帜下,如同铁壁合拢,彻底封死了通往江阴或苏州的退路。
更让田頵心头滴血的是,那一直紧闭的常州城南门和东门,也在此刻轰然洞开!城内的守军,在“李”字帅旗(李振)和“钱”(钱固)、“安”(安仁义)将旗的引导下,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在城前列成严整的攻击阵型!
四面八方,尽是敌军!
粗粗望去,旗号纷繁,阵型厚实,兵力绝对不下六万之众!这远远超出了田頵最坏的预估。钱镠为了吃掉他这支淮南主力,几乎是动用了整个浙西的家底!
这还不是最令人绝望的。
在那如林的枪矛和闪烁的盔甲之后,是一排排被推上前线的攻城器械!大小不一的投石机,如同蹲伏的巨兽,冰冷的抛竿斜指天空;数量惊人的床弩、蹶张弩排列成阵,弩臂在夕阳下闪着寒光;成群结队的骑兵在两翼游弋,马蹄刨动着地面,显得焦躁而充满攻击性;而最核心的,是那一眼望不到头的重步兵方阵,他们身披铁甲,手持长槊,槊尖如林,沉默中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尤其是西面,那面代表着钱镠本人权威的“钱”字大纛,以及更高一级、象征东南诸道行营兵马都统的帅旗,在屠环智军阵中高高飘扬,虽未亲眼见到钱镠,但这面旗帜的出现,无疑宣告了钱镠对此战的绝对关注和志在必得!
敌军阵型缓缓调整完毕,并未立刻发动攻击。西面阵中,屠环智与李振二人,在数十名精骑的护卫下,略微策马前行,直至一箭之地外。发布页LtXsfB点¢○㎡
屠环智面色冷峻,沉默不语,只是用目光扫视着淮南军那简陋得可笑的营垒,以及营垒后那些面带惊惶的士兵。
李振则运足中气,声音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战场,也传入了每一个淮南士卒的耳中:
“田頵、陶雅、刘存三位将军听真!尔等已陷入天罗地网,水陆退路尽绝!徐温六千水师灰飞烟灭,尔等三万孤军,困守这不堪一击的营垒,尚欲做困兽之斗乎?”
“上天有好生之德,钱都统亦念尔等皆乃猛士,不忍屠戮!若能幡然醒悟,弃械归降,钱都统承诺,可保全三位将军及麾下将士性命!他日,亦可放三位将军返回淮南,效命于杨公麾下!”
“若执迷不悟,负隅顽抗,待我大军发动,玉石俱焚,悔之晚矣!何去何从,望三位将军速决!”
李振的劝降,言辞犀利,既点明了绝境,又给出了一条看似体面的生路——投降可活,甚至首领将来还能回淮南。
然而,这话听在田頵、陶雅、刘存耳中,却充满了讽刺与陷阱。
田頵脸色铁青,对身旁二人低声道:“二位,钱镠此言,绝不可信!他所谓放我等回淮南,指的恐怕只是我三人!这三万多弟兄,必然被其吞并消化!我等若降,杨公瞬间失此臂助,元气大伤,再无与钱镠争雄之力!届时,我等即便苟活,又有何面目回见杨公?钱镠又岂会真心放虎归山?只怕解除武装之后,便是鸟尽弓藏之时!”
陶雅沉重地点点头:“不错。更何况,我等家眷皆在广陵(扬州),若率众降敌,杨公震怒之下,我等家族……必遭灭顶之灾!”
刘存亦咬牙道:“大丈夫死则死耳!岂能累及家小,背负叛主之名苟活?战死沙场,马革裹尸,方为我辈归宿!”
三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决绝。他们不仅是杨行密的部将,更是其政权赖以生存的军事支柱。他们的选择,牵一发而动全身。
田頵深吸一口气,走到营垒前,对着李振和屠环智的方向,朗声回道:
“李振!屠环智!休要巧言令色!我淮南将士,只有断头将军,无有降将军!杨公待我恩重如山,田某岂能做背主求荣之事?今日,唯有一死,以报杨公!想要我等性命,尽管放马过来!”
劝降无效,李振与屠环智不再多言,拨马回归本阵。
屠环智面无表情,缓缓举起了手中的令旗。霎时间,西、南、东三面,代表进攻的牛皮战鼓如同雷鸣般轰然炸响!
“冬!冬!冬!冬!”
伴随着震天的战鼓,首先发言的是那数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