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初,濠州与泗州交界,淮河南岸。发布页LtXsfB点¢○㎡
冬日惨白的阳光有气无力地照在淮西大地上,寒风卷着沙尘,掠过正在缓慢向东蠕动的三支大军。葛从周心绪不宁,虽前几日小挫柴再用,稍稍加快了脚步,每日能行二十几里,但身后杜棱与柴再用联军那如芒在背的压迫感,丝毫未减。他心中那份关于东线的不祥预感,随着每一天的东进,非但没有消散,反而愈发浓重。
这天下午,军队正行至一处视野相对开阔,能望见北面淮河河道的地方。突然,一阵低沉而持续的轰鸣声从西北方向隐隐传来,初时如远雷,旋即变得沉闷而有力,仿佛大地深处有什么巨兽在咆哮。
“什么声音?”
“地动了?”
行军队伍产生了一阵骚动,士卒们纷纷驻足,惊疑不定地望向声音来源。
葛从周猛地勒住战马,极目远眺。只见淮河北岸,一条原本平静的支流(涣水)入淮口处,一道浑浊的黄龙般的洪流,以排山倒海之势,轰然注入淮河主干!那水量之大,远超寻常秋冬时节!
淮河水体肉眼可见地剧烈膨胀、抬升!原本宽阔的河道瞬间被填满,浑浊的浪头汹涌澎湃,甚至漫上了部分低洼的河滩!浩浩荡荡的洪流,挟着无可阻挡的气势,向下游的泗州方向奔腾而去!
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这令人心悸的水声。
静!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葛从周的大军!
每一个看到这一幕的汴军士卒,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不需要任何战报,不需要任何解释,这凭空出现的、违背季节常理的恐怖洪峰,只指向一个可能——支流有人决堤!而下游,正是庞师古大军驻扎的泗州城下!
葛从周骑在马上,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握着缰绳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骨节发白。一股冰寒彻骨的凉意,从他的尾椎骨沿着脊柱瞬间冲上了天灵盖。
“完了……”这两个字在他脑中轰然炸响,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发布页LtXsfB点¢○㎡
庞师古完了。他那八万大军,身处低洼淮滨,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洪水,能有几人幸免?就算庞师古本人侥幸逃脱,大军也必然崩溃!朱公(朱温)寄予厚望的南征东路主力,怕是要灰飞烟灭了!
巨大的震惊和绝望之后,是更深的恐惧。东线已溃,自己这支偏师顿成深入敌境的孤军!前路已断,后退无门!
与此同时,西面的杜棱和柴在用也清楚地看到了这天地异象。短暂的震惊过后,杜棱眼中爆射出锐利的光芒!
“天助我也!庞师古必败无疑!”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动,立刻对传令兵喝道:“传令全军!紧咬葛从周!其军心已乱,阵脚必动!待其生变,全力进攻!”
柴在用也反应过来,兴奋地摩拳擦掌:“杜招讨,这回可不能让这条‘葛’跑了!”
正如杜棱所料,洪峰过境的景象,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汴军本就因连日追击和东线不明而紧绷的神经。恐慌如同瘟疫般在军中蔓延开来。
葛从周强自镇定,他知道,生死存亡,就在此刻!必须当机立断!
东面?泗州已成死地,去就是自投罗网。
西面?杜棱大军堵死了归路。
南面?那是淮南腹地,进去更是死路一条。
唯一的生路,在北面——泅渡过淮河,返回北岸!虽然冬季淮水冰冷刺骨,水流依旧湍急,但这是唯一可能摆脱追兵、逃回中原的方向!
“全军听令!”葛从周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嘶哑,“调转方向,向淮河岸边移动,准备渡河!”
副将牛存节,一位以勇毅忠谨着称的将领,此刻挺身而出,抱拳道:“将军!敌军顷刻即至,若无殿后,万难渡河!末将愿率三千死士,断后阻敌!请将军速速渡河!”
葛从周看着这位忠心耿耿的部下,喉头哽咽,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存节……保重!”他知道,这不是谦让的时候,牛存节的牺牲,或许能为他和其他弟兄换来一线生机。
就在汴军匆忙调整阵型,向河边移动时,杜棱和柴在用联军动了!
“全军压上!杀!”杜棱长剑前指,两万多联军如同决堤洪水,向着混乱的汴军发起了总攻!
战场瞬间陷入极度混乱。牛存节率领三千殿后部队,面对数倍于己的敌军,结成一个圆阵,拼死抵抗,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块礁石,短时间内竟挡住了联军主力的猛攻。
而杜棱则分出一部分兵力,由柴在用率领,专门攻击那些试图下水或正在河边犹豫的汴军。箭矢如雨点般射向河滩,联军士卒刀砍枪刺,将许多来不及反应的汴军砍倒在冰冷的浅水里。
葛从周此刻已顾不上许多,他脱去沉重的甲胄,只着内衬,第一个扑通一声跳进了冰冷刺骨的淮河!河水瞬间浸透衣物,那透骨的寒意让他浑身一僵,几乎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