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秋水记得有一次曾问过他的弟兄们活着为了什么?
李黑沉吟半晌答:“生要尽欢。”
胡福慎重地说:“死能无憾。”
铁星月和大肚和尚也都答了:“但求义所当为。”
“只愿无枉此生。”
他也曾问过唐方。那时在江边月色好美。唐方说:“我是那水如此流去没有人问它流去哪里。”唐方抿嘴灿然一笑道:“你是小风帆若没有帆流水它就无心了。”
想到这里萧秋水心里就一阵痛觉得他自己对不起唐方。唐方唐方你在哪里?他也用这一个问题问了燕狂徒。
燕狂徒听了他的话象从来没见过他这个人似的然后也象是从来也没想过会有这个问题似的瞪了他老半天后抓腮搔脑忽然舒出了一口大气反问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我是活着的吗?”
萧秋水被反问得一愕道:“我们能走路会说话当然是活着的。”
燕狂徒问:“能走路、会说话就是活着吗?”燕狂徒继续问:“那么为什么不能走路、不会说话就不算活着?人生短短数十荏苒跟天际流星闪逝无甚分别……天地万物短短几十年就算做啸烟云又算不算得活着?”
萧秋水无辞以对。
燕狂徒笑道:“我想岔了。你问我的我实说不出什么大道理来只好照实答吧!我年幼的时候很苦一天到晚只梦想做大人物鲜衣怒马咤叱风云。年轻时怀大志要做大事找各家各门比试以为自己才能在世间可谓有数的十人之内一切事情都自恃自负舍我其谁要成为武林第一人。壮年时觉得天下间许多事原来是虚幻的但又不甘落实和平凡便愈兴之所至无所不为。暮年时便遭各大门派之截杀幸得不死居然才有些珍惜起生命来……”燕狂徒苦笑了一下耸了耸肩又道:“你若问我一生得到了些什么?没有。只是这一生无过可悔仅痛快二字而已。”
他又补了一句:“寻求痛快普通动物也晓得;你问我这个实在是问错了人。”
萧秋水默然半晌自嘲地笑笑道:“那么问前辈另一件事可一定问对人了。”
燕狂徒眨眨眼睛促狭地道:“这可不一定罗。何况你问的我不一定答。”燕狂徒喜与人抬杠萧秋水实奈何不得他只好诚恳地道:“我们第二个要去的地方先生至此总可以相告了吧?”
燕狂徒瞪了他一眼沉默良久。
沉默良久之后燕狂徒终于说话了。
“少林、武当。”
少林派在数百年来一直是武林的圭皋不少武学大宗师都出身少林直至现在十位武术名家之中至少有七位跟少林武技或多或少有些关系。
而武当系近百年来张三丰崛起后若论内家心法、上乘气功势大人众精英辈出武当一直在武林前三名之内。
燕狂徒要找少林、武当为了什么?
棗萧秋水便这样地问了。
“我要告诉现存的少林和武当一句话。”
“现在各大门派中死伤散亡所存无几这是武林中历劫大难极少见的凋局。在这种弱肉强食、群强并立中已经产生百年未见的僵局。此刻女真人入侵中原两朝踞立宋方居然不求战胜而女真之后又有鞑子虎视眈眈。江湖中尔虞我诈各铢两悉称拼得你死我活到头来必两败俱伤。眼下权力帮与朱大天王已斗得强弩之末。‘四大世家’、‘七大名剑’、‘三大剑派’、‘三大奇门’也所剩无几溃不成军。‘十六门派’早已是一盘散沙试问这种局面这几百年来几曾有过?”
“少林、武当毕竟是武林两大宗主在这番诡谲风暴中死的多伤的也多但两派根基扎得深、植得厚究竟还是不可动摇的……所以我要他们两派联合起来不要再象麦城擂台之会两派斗得不亦乐乎别人也瞧得不亦快哉!”
“两派要联合起来第一点:就是将两派武功无私地拿出来让其弟子兼修两家之长。如此五年之内两派便足有当日‘权力帮’或‘朱大天王’的实力十年之内可重新领袖武林……”
“我要做这件事便要趁现在。趁现在少林还有个抱残武当还有个卓非凡。而且趁我还未死……”
“这件事你觉得怎样?”最后燕狂徒这样地问萧秋水。
萧秋水跳了起来。
他整个地跳了起来。
要不是他的手不能动弹他好想去拥抱燕狂徒去握燕狂徒的手。
他现在感觉到那乌江的日头那溅起的水花他兄弟们和唐方在马上激烈而意兴风的冲杀。
他忘了那些兄弟曾出卖过他。他忘了那些兄弟所剩下已无多。他忘了记忆里的孤寂与屈辱……而他现在面对的燕狂徒已不象他前辈反而象他的兄弟。他大声说:“好!”
“我……我早知道是这件事你就算再绑住我双腿我爬着也要跟去!”
“先去少林还是先上武当?”
“只到少林。”
“那么武当……”
“武当就在少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