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赤壁之战/第279章/英雄归来,仁主之泪/
清晨的雾像一层微凉的纱,覆在枫林古堤上,被第一缕阳光从边缘慢慢揭起。发布页LtXsfB点¢○㎡堤下的水光在江陵城影之前铺开,像一块被风吹皱的青缎;堤上“安民牌”后的墨迹已干,末尾新添的“救者先医、妇临盆刀不露锋”四字,被风一拂,尾笔若有余温。粥棚的木鱼敲三下,清而稳;哭棚帘角被系在柱上,里头有人坐着、有人站着,哭声只许三声,三声过后,茶一盏,便出棚继续走。
刘备站在堤顶,竹杖斜倚,杖头白布被他撕作三缕,缠在三个孩子的小指上。江陵城门远远地开又合,合又开,像一只在试着呼吸的胸腔。城上黄旗猎猎,刘琦已先一步入城安置粮台、医棚与空坊,当值的鼓只敲半边——不示喜,不示警,只示“在”。
“过枫林,走古堤。”诸葛亮指扇为刀,把地势在空中轻轻划了一遍,“堤内干土,堤外湿草。门板压沟,麻袋填坎,十人一组,过——”
令下如水,一道一道分进土里。关羽坐镇左翼,青龙偃月刀仍横在臂弯,刀背像一条桥,桥上的霜痕是昨日留下的记;张飞“止”旗插石缝,嗓子沙得几欲破,吼起来却更沉:“都听着——不许挤!女人孩子先走!抢粥抢路者,押去打水!打满百桶再放!”他话落,自己提起一桶,往火边架起的大锅里一倒,“咕咚”声里热气冲天,像把人心也蒸出了一点温。
赵云立在堤侧,白袍上血尘已干,胸前那缕绛丝打了更紧的结,垂在龙胆枪穗下,跟着枪穗轻轻晃。他侧耳听风——风里不再藏啼哭,只有靴底摩擦土面的细声和车轮碾木的吱呀。他闭了一瞬眼,把那根绛丝在指尖抹了一下,指腹仿佛也被染了一点红。
堤下,门板一块一块接着搭,门板上写着的字或清或浅——“一门平安”“借此为路”“愿无病灾”。接板的人不问姓,不问乡,板到手就搭,搭完把肩上汗一抹,继续走。堤上,义哨沿路立桩,红绳斜斜一拉,旗上只写三字:“不回头”。
“江陵在望。”刘备轻声,像说给自己,也像说给所有人的脚。他把怀里的襁褓换了个姿势,孩子睡得正甜,眉间一点红印尚未退,那是绛丝擦过留下的小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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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州阵侧,尘未起,旗先动。张辽列骑于北坡,黑甲如林,林下草被夜露湿透,一踩便软。他望着枫林古堤方向,远远看见那一缕从老堰分来的清水已停,水迹沿石带留下浅浅一条暗线,像某人用指腹在地势上轻轻抹过。
“将军令:不追、不压、护边。”传令官抱拳,小心翼翼。
张辽颔首。徐晃押阵不动,矛尖朝下,马鼻喷薄白气。他们并不逼近,那面写着“并州”的小印仍立在路心,红丝向南,随风微微一摆一摆,像一根缝布的线,隐、现、隐、现,像在与南坡那条门板搭出的路相互招呼。
贾诩与陈宫立在高处。贾诩扇骨轻敲掌心,笑道:“惜才之举,已入他心。”陈宫目光如墨:“惜的,不只是赵云。惜‘缝路’之才,惜‘护民’之才。”他说着,侧目看吕布。
吕布负戟而立,赤兔收声,马鬃在风里如火未尽。他眼里那一丝红光时隐时现,像戟背那根红丝的回光。他低声:“他若能把人送入江陵,就让他送。我们守‘势’,不失‘理’。”
陈宫应,贾诩笑而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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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午时分,枫林后第一股人潮过堤进入江陵外城。江陵城门外,江风带着淡淡的水汽,吹开了人背上的汗和粥棚里的热。在城门廊下,宗祠旧匾被覆上白布,匾前摆了三张矮案,上置清水、粗盐与热粥。军士每人只舀半瓢,余下的让给老弱;老弱喝完半瓢,再坐一息,便入城入坊。
刘琦亲自持令牌开三门:北门只入,东门只出物,西门只出医者与药。门外竖一块牌:“粥棚先,哭棚次,医棚随后。”字不工,却一眼便懂。里正与义学的书生并列着为人指路,书生把二十字的“安民十二条”写在门墙上,写得端端正正,末尾那行“救者先医”旁加了两个小字:“记、还”。发布页Ltxsdz…℃〇M
刘备走进门廊时,忽然停了一下。他转身向门外的人潮深深一揖。那一揖并无辞,只有脊背一寸寸下去又一寸寸抬起。张飞站在一旁,鼻子忽地一酸,粗嗓子里的火被水一浇,反烧得更旺。他看大哥抬起身时,眼角亮了一线湿。他咧嘴,想笑,臂弯却不由自主地用力了一下,虎皮披风被他攥出一道皱。
“大哥——”张飞刚吐出两个字,被刘备一个眼色按住。刘备笑了笑,笑意淡而软,步入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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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翼德归!”外城一角,有人忽叫一声。叫声像火星落在干草上,“扑”的一下,火沿着街巷追了出去。张飞扛旗而行,旗影在墙上掠过,像一条黑龙走屋脊,露出一截又缩回一截。沿街的百姓眼眶红,原本只敢在门缝里看的,此刻把门敞开三分,手里捧着碗,碗里只有半瓢粥,也要端到路边:“将军,喝口。”
张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