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时,随着几颗红色信号弹升空,惊天动地的喊杀声骤然响起。志愿军八个团的兵力,从四面八方同时对砥平里发起了潮水般的进攻。冲锋号声、枪炮声、手榴弹的爆炸声和战士们的呐喊声混合在一起,瞬间打破了夜的宁静。无数志愿军战士跃出潜伏地,向着美军的阵地猛扑过去。他们踩过地雷,越过铁丝网,用身体为后面的战友开辟通路。美军的阵地瞬间变成了一片火海。机枪、冲锋枪、自动步枪喷吐着火舌,编织成一道道密不透风的火网。迫击炮和榴弹炮的炮弹像雨点一样落下,在进攻的人群中炸开一团团血雾。志愿军的攻击队形不断地被打散,又不断地重新组织起来。前面的战士倒下了,后面的战士毫不犹豫地踏着战友的尸体继续冲击。
李云龙的指挥部里,气氛紧张到了极点。前线传来的消息断断续续,但每一个消息都让人揪心。“报告!119师357团已从东面突破敌军第一道防线!”“报告!125师375团在南面进攻受阻,伤亡很大!”“报告!敌军炮火太猛烈了!我们的炮兵阵地被压制,无法提供有效支援!”李云龙紧紧地握着拳头,指甲深深地陷进了肉里。他能想象到前线的惨烈景象。那是真正的血肉磨坊。他的兵,正在用最原始的战斗方式,去对抗一个武装到牙齿的工业化军队。他恨不得自己也端着一支冲锋枪冲到第一线去。但他不能,他是指挥员,他必须保持冷静。
“给40军指挥员发电!”李云龙的声音沙哑但异常坚定。“告诉他,不要在乎一城一地的得失,核心目标是突进去,把敌人给我搅乱了!命令预备队,第359团,从357团打开的缺口投入战斗,不要停,给我像楔子一样往里插!插到弗里曼的指挥部去!”
战斗持续了一整夜。志愿军的战士们凭借着大无畏的牺牲精神,多次突入美军阵地,与敌人展开了残酷的白刃战。然而,美军的环形防御工事设计得非常巧妙,各火力点之间可以相互支援。志愿军好不容易攻下一个地堡,很快就会遭到来自侧翼和后方几个地堡的交叉火力打击。而且美军的士兵单兵素养很高,一旦阵地被突破,他们会迅速组织小分队进行反扑。战斗进行得异常艰难,每一米阵地,都需要用鲜血去换取。
2月14日,星期三,西方的情人节。但对于砥平里的中美两军士兵来说,这一天只有死亡和杀戮。天亮了,这是志愿军最不愿意见到的。美军的飞机开始出现在砥平里的上空。战斗机、轰炸机、侦察机,成群结队地飞来,对志愿军的阵地和后续部队进行疯狂的扫射和轰炸。凝固汽油弹被投了下来,阵地上瞬间变成一片火海,很多来不及躲避的志愿军战士被活活烧死,惨叫声撕心裂肺。白天,志愿军几乎无法组织起有效的进攻,只能躲在简陋的掩体里,躲避着来自天空的死亡。而美军则趁机加固工事,补充弹药,救治伤员,并通过空投获得了一些补给。
李云龙一夜没睡,眼睛红得像兔子。战况让他忧心如焚。经过一夜的血战,虽然给美军造成了重大杀伤,但志愿军自身的伤亡也极其惨重,有的连队甚至只剩下几个人。更重要的是,并没有实现战前预想的,迅速突破并分割敌人的目标。美军的防线虽然多处被动摇,但核心阵地依然掌握在他们手中。弗里曼就像一个经验丰富的老拳手,虽然挨了几记重拳,但阵脚未乱,还在顽强地抵抗。
“老李,情况不太对。”政委走到他身边,递给他一杯热水。“部队的伤亡太大了,弹药也快打光了。战士们又饿又冷,已经连续战斗了十几个小时,体力严重透支。再这样打下去,我们恐怕要吃大亏。”
李云龙没有说话,他只是死死地盯着地图。他知道政委说的是对的。但他不甘心。就差那么一点,他能感觉到,敌人的防线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只要再加一把劲,就能彻底压垮他们。“我们的伤亡大,敌人的伤亡也绝对小不了!弗里曼现在肯定也在叫苦连天!这就是比意志,看谁先撑不住!”
然而,一个更坏的消息传来了。联合国军的增援部队,由美军第1骑兵师第5团组成的“克罗姆贝兹特遣队”,正带着几十辆坦克,沿着骊州到砥平里的公路,疯狂地向这里增援。这个消息像一盆冷水,浇在了李云龙的心头。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李奇微果然不会坐视砥平里被吃掉。
“他妈的!”李云龙狠狠地一拳砸在桌子上。“命令126师,不惜一切代价,给我把克罗姆贝兹堵在路上!绝对不能让他们靠近砥平里!”他随即又下达了另一道命令,“命令所有攻击部队,今晚发起最后一次总攻!把所有能打出去的子弹和手榴弹都给我打出去!明天天亮之前,如果还拿不下砥平里,所有部队立即撤出战斗!”这是一个痛苦的决定。他知道,这意味着砥平里这块骨头,他暂时是啃不下来了。但是,作为一个指挥员,他不能拿更多战士的生命去赌一个渺茫的胜利。保存有生力量,比一城一地的得失更重要。这是血的教训。
14日入夜,志愿军发起了最后的、也是最疯狂的攻击。战士们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了。他们抱着炸药包,冲向敌人的地堡;他们用刺刀,和敌人扭打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