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属于“折翼纸飞机”的记忆回响,像一场无声的、迟到了十余年的海啸,余波至今仍在林默的灵魂深处激荡。发布页Ltxsdz…℃〇M他静静地站在那块已经恢复了死寂的黑色“记忆石碑”前,一动不动,仿佛想用自己的沉默,去对抗那句“它也是我们的一部分”所带来的、温柔而又残忍的审判。
“喂,老林…我们…是不是该走了?”
唐飞的声音,小心翼翼地,从他身后传来。这个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视代码如玩物的顶级黑客,此刻的语气里,却带着一丝敬畏。他不敢,也不愿去打扰林默这场跨越生死的“数字考古”。但现实的威胁,却不允许他们在此地停留太久。
“风暴…要来了。”
不用唐飞提醒,林默也能感觉到。
归墟,这个由记忆和代码构成的、本应稳定如磐石的世界,正在变得越来越“不稳定”。空气中,那些原本还算温和的数据流,开始变得狂躁。它们汇聚成一股股肉眼可见的、灰色的数据风暴,如同饥饿的狼群,在这片无垠的荒原上,逡巡、咆哮。
更可怕的是,在那些风暴的边缘,一些破碎的、半透明的、如同鬼影般的人形轮廓,开始若隐若现。它们是由那些被废弃、被遗忘、充满了不甘与执念的记忆碎片,在归墟不稳定的磁场下,凝聚而成的“数据幽灵”。它们没有智慧,只有本能——一种对任何“完整”的、拥有自主意识的数据体的、强烈的、充满了嫉妒的攻击性。
林默缓缓转身,将目光从那块石碑上移开。他知道,苏晴留给他的,不是一道需要被瞻仰的“圣迹”,而是一条必须走下去的“路”。
“第二个。”他开口,声音比刚才更加沙哑,仿佛每一个字,都是从被记忆的砂纸打磨过的喉咙里,硬生生挤出来的。
“第二个失败的项目…是什么?”陈婧问道。她的声音里,也少了几分警察的锐利,多了几分旁观者的谨慎。她感觉自己,正一步一步地,走进一个由爱与疯狂交织而成的、她完全无法理解,却又被其深深震撼的内心世界。
林默的目光,变得悠远,像是在凝视一片早已干涸的、名为“过去”的湖泊。
“是音乐。”他轻声说,“一个…试图用AI,来生成音乐的程序。”
这个项目,诞生于他们即将毕业的那一年。当时,人工智能生成艺术(AIGC)的概念,还处在一个非常初级的、理论探索的阶段。而林默,凭借着他那近乎自负的天才头脑,试图挑战这个当时看来,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他想创造一个,能真正“理解”人类情感,并将其转化为优美旋律的…数字莫扎特。
“你当时,把自己关在工作室里,整整三个月。”唐飞,作为他们当年最亲密的见证者,也回忆起了那段疯狂的往事,“我记得,你当时整个人都魔怔了。每天只靠咖啡和营养液续命,嘴里念叨的,不是贝多芬就是巴赫。我和嫂子去看你,你连头都懒得抬一下,就跟个焊死在椅子上的、狂热的科学怪人一样。”
林默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苦涩的、自嘲的弧度。
是啊,狂热。发布页LtXsfB点¢○㎡他当时,的确是为了那个项目,陷入了一种近乎癫狂的、对“技术完美”的偏执追求之中。
他为那个AI,设计了当时全世界最先进的神经网络架构,给它“喂”下了人类历史上,从古典到爵士、从摇滚到民谣的所有经典乐谱。他教它乐理,教它和弦,教它所有关于音乐的、可以被量化、被编码的“知识”。
而那个AI,也的确没有辜负他的期望。它成了一个完美的、毫无瑕疵的“音乐机器”。它生成的曲子,从技术层面来看,是无懈可击的。音符精准,节奏稳定,和弦的运用,完美地遵循了所有经典乐理的黄金法则。
但…那不是音乐。
那是一堆,完美的噪音[2]。
“我记得,你完成最终版本的那天晚上。”唐飞继续说道,他的语气里,充满了惋?,“你把我和嫂子,都叫到了工作室,说要给我们听一听‘人工智能的未来之声’。然后,你播放了那首,由AI独立创作的、长达十分钟的钢琴曲。”
“那十分钟…我跟你说,老林,那是我这辈子,经历过的最漫长、也最煎熬的十分钟。那曲子…怎么说呢?它就像一个顶级的外科医生,在用手术刀,给你演奏一首摇篮曲。每一个音,都对,都精准,但组合在一起,就是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感情。它冰冷,空洞,听得人汗毛倒竖,只想当场自杀。”
是的。
冰冷。空洞。
那首曲子,就是林默当时内心的真实写照。一个被技术和逻辑填满,却容不下半点人文情感的、华丽的空壳。
“我当时,听完之后,就把它删了。”林默平静地,陈述着那个结局,“我斥责它,是‘完美的垃圾’,是‘对音乐最大的亵渎’。然后,我当着苏晴的面,格式化了整个项目的硬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