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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蜀山

“不是我?那是怎么回事?”琴心隐困惑,他记忆之中,那晚是自己在岳阳楼中喝多了酒,酒醒之后,却不知为何身在湘荷镇的【青鸾府】,钟世余便躺在他身旁,脖颈被人一剑划开,血已凝结,而自己手上正有一柄染血的剑。

“那是因为《碣石调·疏影》的琴谱可以两两搭配,更能三本合一,个中功效……”朦胧芊月说到一半,身形突然模糊起来,语气更是急切起来,“心隐记着,明年重阳之日,蜀山……”

琴心隐醒转的时候,春若雪正守在他的床帷旁,边上置了个痰盂。

春若雪正用热水捂过的手帕,替他贴在额间。虽曰时隔六年,可春若雪也只是二十一岁罢了,是春芳轻吐的婀娜时节。展手之间,幽香袭面。

“你醒了,叫你昨晚别喝那么多酒的。”春若雪嗔道,眉梢眼角,再没有丝毫生冷,俱是脉脉柔情、真真心绪。

琴心隐自觉头痛欲裂,的确是酒后的症状。脑中糊涂,晃眼一瞥,竟然还将她看作了子舟,“子舟……你怎么在这,春姑娘和芷意呢?”

“哪里来的子舟?”春若雪啐了一句,脸上愠怒,可又听到琴心隐语中提到自己,心下又软了一分,“你倒好,明明说好恪守戒律不在道观之中饮酒的,偏偏还叫芷意妹子去给你打酒喝。我们喝的少,就你一个人牛饮不止,嘴上还一直念叨着‘子舟、子舟’什么的。”

难道我只是做了个梦?可我做了个什么梦呢?琴心隐一时也想不起来。

“重阳……蜀山?”似乎有这四个字浮在眼前。

每到心烦意乱之时,便是会引出琴心隐的咳嗽顽疾,他习惯地将手做拳,托在口旁,将欲咳嗽,却怎么也咳不出来。心中正奇怪着,还想试试,听房门响动,寻芷意套上厚厚的棉巾,端了个氤氲着热气的铜盆走了进来。

“心隐哥哥你总算醒了,来洗把脸吧。”寻芷意将铜盆放在妆台小架上,见琴心隐半坐起来,似在咳嗽,便来搀扶琴心隐。

春若雪瞥见床边痰盂中的秽物恶心,就套起方才寻芷意用过的棉巾,抬去户外清洗了。

寻芷意一如往常,本着医者心性,把了琴心隐的脉门。“咦?心隐哥哥,你的肺疾好了?”轮指翻飞,又再确认一遍后,寻芷意大喜过望,“没想到玉清宫外小铺子的酒还能治咳嗽?”

用热巾拂过脸,推开轩窗,后半夜飘起的鹅毛已霁,一排萧瑟清冷,琴心隐头痛之感渐销,茫茫雪景,本应该是寒彻肌骨,可他却读出一股温暖。“似乎真是好了,我都不怕这吹面寒风了。”

他身上只穿了一套米色的细棉中衣中裤,应是春姑娘或芷意妹妹替他换上的。此刻也不披上个褙子,就推门赶了出去。

冰雪方消,足尖不小心一滑,点了数步才稳下了身子,琴心隐眼前银装素裹、景致非常。

他许久没这般轻松过了,深吸一口霁后清气,气沁脾肺,脑袋中也是一派清明,便觉自己似乎又回到初出四川,仗剑九州的潇洒时光,但子舟之事又从心底袭来,这般矛盾心意,时过境迁,物是人非。意兴起处,吟了一首词:

诉衷情

人间此地最多情,道里有无音。是别有洞天处,辗转到如今。

一幕夜、两清襟、太伶仃。

千般思绪,百种由头,一寸灰心。

“诶?”春若雪见他衣衫单薄就走了出来,还独立寒风引起了词。心中十分关切,便将痰盂放在院中石桌之上,冲进里屋,将自己那件红梅短斗篷捉了出来,“你个匪头子!身子不好还乱窜。快披上。”一时心急,居然还夹杂了些蜀地方言。

“无妨。”琴心隐见她也是穿的甚少,便将斗篷抖开,替春若雪披在肩上,“不知是不是玉清宫外的酒受了太上三清的教化,醉死一次,我近日的咳喘居然好了,也不怕这风雪了。”

春若雪被他这一暖,脸若云霞,向琴心隐瞧去,却见他眸中星子、晴光乍暖,眼角的皱纹也消散了几分,前些日子看到的沧然景状不复,似是回到了初见时那般形容。

“那是什么?”琴心隐没注意春若雪的变化,见她放置痰盂的石桌之上,还承着另一物事,辉光耀下,散着冰寒的凉气,通体纤细圆滑。

琴心隐走了过去,见此物旁边还有一方小笺,“赠剑予心隐,剑子兮楚拜上。”

“剑子兮楚?剑子兮楚是谁”琴心隐纳闷,转头去问询春若雪,春若雪却似没听到他的话,在院中蹦跳欢跃,脸上冰雪似也融化,欣喜无比,伸手去挑着院中冰淞,口中哼着不知哪里的民歌小调。琴心隐转念就知为何,暗想:琴心隐啊琴心隐,你欠了多少债!

无端心思一藏,琴心隐拾起那只细剑,剑身均细同宽,并无吞口,就像个大些长些的女子发簪,浑然天成。正想拔出,还未用力,那剑似乎知道他心中所想,剑身竟自滑出了三寸,一时间光晕耀眼,琴心隐只有侧目觑眼看去,之间剑身薄如绢纱,上面镌了“莫疑”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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